第1章 男朋友脾氣不小啊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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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出機場，顧以薇就接到了楊子昂的電話，
“餵，大小姐，你可算是開機了。”
電話那頭的男聲明顯是松了口氣的語氣，一身森系長裙的女子有些忙不過來，隨手攔了輛出租車，才開始虛心解釋，
“你放心，我這都到了……”
“我說了我跟你一起回去！”
顧以薇不語，心想要是跟他一起回來，還不知道鬧出什麽幺蛾子……
“你就安心在那呆著，我過幾天就回去。”
“……”
說完這句話，電話那頭沒了動靜，顧以薇無奈，頓住了放行李箱的動作，
“你不用擔心。”
“我有什麽可擔心的，就是怕你背著欠我的巨額債款潛逃，到時候我找誰說理啊。”
顧以薇瞟了一白眼，雖說她生活不算富裕，雖說欠了他點錢，也沒他說的這麽拮據吧。
“這回回去，我請你吃飯？”
“……”
電話那頭沒動靜，顧以薇心裏罵了他兩句，咬了咬牙才耐心開口，
“想吃什麽隨你挑！”
“哎呦，你倒舍得放血了。”
揚子昂低沈的聲音裏有些陰陽怪氣的，但聽起來格外好聽。顧以薇的心很痛，但還是強撐著笑意，
“算補償，偷偷回來是我不對……”
“哼，說的好聽。”
“揚子昂，你別得寸進尺啊！”
“上次，就上次也說請我吃中式大餐，我以為什麽珍饈呢，結果呢，一頓雞公煲就把我打發了。”
顧以薇察覺到前面出租司機慈父般的笑意，不由壓低了語氣，
“這次不會了，我保證……”
電話那頭沈默了許久，終於無奈嘆了口氣，將顧以薇的衣食住行全都交代了一遍之後，才算是勉強打消了飛過來的念頭，
“管不了你，掛了！”
顧以薇如獲大赦，笑的略微狗腿，
“楊少爺你忙……”
揚子昂又陷入沈默，直到顧以薇想先掛電話之前，他才沈沈悶悶的又說了句話，
“最多一個禮拜。”
“行行……”
終於算是掛了電話，前面的司機大爺臉上可是笑意正濃，現今這一對一對的，他這個老頭倒真有些看不懂了。
“男朋友脾氣不小啊，姑娘。”
“那個，他不是……”
“行了，我懂我懂。”
“……”
她怔了怔，但當從司機大爺的眼神中看出八卦的意味時，她機智的選擇了沈默，畢竟她不想就男朋友這件事與他深聊。
她又禮貌的笑了笑，才轉頭隔著車窗望向外面，眉眼間的笑意漸漸消散。
今天A市的天氣不太好，似乎隨時都會落下大雨，連空氣中都透著一股低沈陰悶，壓得人喘不過氣來。這是她六年以來，再次看見這座城市陰雲密布的天氣。
對了，還沒介紹：
她叫顧以薇，今年剛剛過了三十歲生日，長相雖是二十幾的樣子，但走在街上，已經是讓小朋友叫阿姨的年紀了。現今在國外的雜志社從事中英文校對的工作。
剛剛打電話的，可以說是她的發小，終身致力於跟在她屁股後面找機會嘲諷她，而她至今的終身大事一直杳無音信，可以說是大齡剩女註孤生了，再加上沒什麽桃花運好人緣，用揚子昂的話來說，她顧以薇就是奔著二十年後入住養老院的目標去的，到時候連段黃昏戀都不一定能成。
幾個月前，她從未想過，自己還會如此匆忙的回到A市，重新看見A市的陰天。
“姑娘，到了。”
“謝謝。”
顧以薇的怔神被司機師傅打斷，她緩過神來，下車後就拉著行李箱，舉著手機，切換著各種app，找到了預先定好的旅館。
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陰，她似乎是以百米沖刺的心態快步走到了旅館大廳，一進門就伸手攏了攏濕透了的頭發。神色略顯無奈，再怎麽著急還是被淋了個徹底。
大廳內的人不少，有的還坐在沙發上悠閑的打著盹喝著茶，顧以薇的出現，顯然打破了下午的沈寂氣氛，而且她此時的樣子，也確實狼狽。
她並不在意，一身長裙雖然濕透了，但深藍色的顏色避免了尷尬的情況，及腰的黑色長發尾部微卷，被她直接利落的紮成了馬尾，與白皙秀雅的瓜子臉格外相稱。
此時她並未註意別人的視線，直接拉著行李箱去前臺拿了房卡，徑直上了樓。
房間算不上大，但還算整潔，顧以薇原本就沒想在A市多呆，所以秉持了一切從簡的原則。
從浴室洗完澡出來，已經臨近下午兩點了。
她裹著純白色的浴袍，黑發上未幹的水滴間歇落至鎖骨，對著鏡子胡亂揉了揉，就準備去外面找些吃食。一天都沒好好吃飯，再加上被大雨淋了個徹底，顧以薇現在的狀態，可以說是很滄桑了。
“Thesungoesdowarseout，Andallthatts……”
手機鈴聲一響，顧以薇才頓住了在行李箱裏找衣服的動作。
屏幕上顯示的，是個陌生的號碼，這是顧以薇回來後辦的新卡，所以本以為是個打錯的電話。
“以薇。我是季芳菲。”
簡單的幾個字，令顧以薇愕然，隨及一張陽光的笑臉浮現在眼前。
季芳菲，她的死黨，從前跟她吃飯打架上廁所，聊天打牌開茶話的女人。自己卻在六年前離開的時候，選擇了不再聯系。
顧以薇強撐起一抹笑意，學著以前與她玩鬧時的語氣，
“小芳啊……”
季芳菲明顯有些意外，隨及才想起，顧以薇，一向如此。
“真沒想到，我有生之年還能等到小薇主動回A市。”
聽著她言語裏的輕嘲與玩笑，顧以薇再也接不下話了。
“幹嘛，去了國外六年，回來客套話都不會說了？”
“對不起，我……”
“唉，說真的，要是揚子昂不把你手機號給我，你是不是不會找我啊？”
季芳菲打斷她的話，似乎並不打算讓她把矯情的話說出口，
“芳菲……”
“誒，打住啊，千萬別這麽叫我，我不習慣。”
顧以薇不語，只身坐在行李箱前，有些不知所措。她知道自己當初一走了之，有多自私。
“出來聊吧，正好，我請你撮一頓。”
“……”
～～～我是分割線~
外面的雨並未停下，不過雨勢小了許多。距離旅館不遠的快餐店內，顧以薇撐著下巴，望著窗外楞神。
位置是季芳菲定的，說是顧以薇離開太久，A市變化又大，所以她怕顧以薇跑遠了能把自己弄丟，就就近選了旅館附近。
差不多等了十分鐘，顧以薇就聽見跟前的動靜，側過頭就見眼前的女子大波浪的卷發直達腰際，身上一身緋紅色短裙，此時正一邊整理著雨傘，一邊笑看著她。她妝容精致，與幾年前的樣子相比有了太大的變化，但笑容依舊如往常，有些……沒心沒肺的。
“路上堵車，來晚了。”
她大咧咧的解釋了一句，隨及坐在了顧以薇對面。
“點東西了麽，我快餓死了。”
顧以薇搖頭，示意讓她點。此時季芳菲對待她的態度，讓她顯得有些懵，她的表現實在是像兩人昨天才見過似的。
“我說你也是運氣不好，一個多月沒下雨了，這你剛一回來，就碰上這鬼天氣。”
她一邊糾結著吃點什麽，一邊對顧以薇說著話。
“這幾年，你過得還好嗎？”
顧以薇低低的一句話，令季芳菲頓住了動作，臉上的笑意也僵了僵。說不在意，是假的，從剛開始的疑惑到後來的憤怒到現今的習慣，對於顧以薇這個人的離開，她在意了許多年。
“嗯，挺好的，身體不錯，吃嘛嘛香。你看，我還成功把自己兌出去了。”
說著，她伸出左手，無名指上的戒指似乎在告訴顧以薇，她過得很幸福。
“那就好。”
季芳菲似乎想到什麽，不著痕跡的向她解釋，
“他叫許凡，是個小職員，長得有點小帥，對我很好。下個月婚禮，你來當伴娘啊！”
她說的簡潔輕松，顧以薇擡頭，眼中有著詫異與驚喜，對上季芳菲眼眸中的笑意，終於也勾起了嘴角。
“好啊，我可是盼了多少年了。”
季芳菲穿上婚紗的樣子，一定很美。
“不說我了，倒是你，三十的生日都過了吧，還沒著沒落的。”
顧以薇眨了眨眼，似乎有些無奈，喝了口左手邊的檸檬水，
“不著急不著急。”
“我可記得你以前不是這種佛系少女啊。”
“先不說佛系不佛系，用少女形容我，十年來你是第一個。”
季芳菲笑意更濃，察覺到顧以薇漸漸不再拘謹，也暗自松了口氣。這樣才對，她的小薇，終於回來了。她可以對她離開的緣由與這幾年的境況只字不問，閉口不提。她回來了，她就很高興。
“這次回來，別走了。”
對於顧以薇回來的緣由，她問過揚子昂，但他只說顧以薇不會在國內長留。別的也沒說什麽，既然見到了她了，她就想勸她幾句。
“我三天後的機票，買好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季芳菲不語，琢磨著怎麽多留會她，顧以薇卻以為她生氣了，所以顯得有些著急，
“這次回來，其實是因為……我哥，我已經幾個月都聯系不上他了，我有點擔心。”
“為了以塵哥？”
“嗯。”
“嘶……我沒聽說周氏出了什麽事啊，可能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的，也不太清楚。”
“我也在發愁。”
“你直接回周宅看看啊。”
話落，季芳菲就後悔自己說錯了話，她要是能回去，早就回去了，周宅可是還有個閻王爺守在那。
“那個，確實不太好辦……”
“我打算明天去周氏找他。”
季芳菲深吸了口氣，恐怕以薇現在還不知道周氏歸誰管。去周氏集團或是去周宅，都難免遇見他，但現在這狀況她也不知道如何提起，還是……以後再說吧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沒什麽可是的，不說了，餓死我了，吃東西吃東西。”
她和她一起去，到時候還能攔著點，打打掩護。
顧以薇看著瞬間埋頭苦吃的季芳菲，並不知道她此時的心思，反而笑彎了眉眼。
“跟你一起去”是她常對她說的話。
季芳菲，能重新看見你，真好。
2.上心的紅顏知己
顧以薇離開A市後，唯一沒有與之斷了聯系的，就是哥哥顧以塵。六年期間，兩人一直保持著聯系。可在三個多月之前，她就再也聯系不上他了。
顧以塵比她年長四歲，從小就願意寵著她，即使她做了偷偷離開的決定，他都不願阻止。
而在離開之後，只要顧以薇打了電話，顧以塵不管手邊有什麽事，都保持著隨傳隨到的習慣。但這次不管顧以薇如何嘗試，他都杳無音信。
回來之前，顧以薇也想過，哥哥身居周氏要位，應該不會遇到什麽大事。但她還是放不下心，也就越是想見見他，畢竟，已經六年了。
即使害怕，即使不安，她還是，鬼使神差的回來了。連她自己，都訝異於她竟然會有這樣的勇氣。
“餵，你什麽時候添了沒事就發楞的毛病？”
季芳菲推了推她的胳膊，顧以薇才回了神，
“昨天新添的。”
“昨天？那個，是不是時差沒調回來啊？”
顧以薇點頭，更或許是因為A市的風水跟她犯沖，一回來，就開始呆頭呆腦的。
“到了到了，下車。”
周氏是國內知名的家族企業，旗下各類產業都做的風聲水起。遍布A市甚至全國，顧以薇剛開始了解周氏的時候，腦子裏浮現的就倆字：有錢。
下了車，顧以薇就僵站在周氏集團總部的大樓門前，硬是邁不開步子，季芳菲觀察著她的表情，隨及嫌惡的看了她一眼，拉著顧以薇徑直往大廳走，
“我說您怎麽還歲數越大，膽子越小啊！”
“不是，我是在……”
“倒時差啊？”
季芳菲一邊拉著她，一邊打斷她的話，顧以薇憋了半天，最後就明顯有些底氣不足，
“是在思考。”
話落，季芳菲用見了鬼的表情回頭瞪著顧以薇，
“還真是難為你了……”
顧以薇撇了撇嘴，確實，在一切有關周氏的問題上，她一直很慫。
“別怕，許凡是分公司營銷部的，我就說是來探望家屬。”
“……”
“高層的事他雖然不清楚，但畢竟也算打入敵軍內部了，咱倆進去打聽打聽，沒事的。”
顧以薇此時就剩下傻笑了，連傻笑都越發僵硬，她怕周氏，甚至怕周氏裏的每個人，所以此時連找顧以塵，都是小心翼翼，不敢聲張的。
“芳菲。”
一聲男音打斷了顧以薇的思緒，公司門口，站著身穿黑色西裝褲，白襯衫的男子，脖子上還掛著純白色的工作牌。
他正擡手跟季芳菲打著招呼，白皙的臉上架著金絲框的眼鏡，顯得文質彬彬的，此時笑著，顯得更加溫潤。
“那個，介紹一下，這是我男朋友，許凡。這是我發小，顧以薇。”
“你好。”
“你好，顧小姐。”
顧以薇第一眼就覺得這男人老實，長相各方面也都不錯，只是疑惑這性格開朗的小芳是怎麽和他走到一起的。
想到這，顧以薇越發覺得自己操起了丈母娘的心，此時恨不得明天就把閨女嫁出去。
季芳菲側身看了看正廳，重新挽上顧以薇的胳膊，
“行了，走吧，進去找人。”
“那個，芳菲，我打聽過……”
許凡攔住兩人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，
“打聽什麽？”
“我們銷售部其實都不會註意顧經理的事，但他好像已經三個多月沒來公司了，公司高層對此也沒做什麽決策。”
“你怎麽不早說？”
“我也是上午才知道……”
“公司裏也沒人知道麽？”
顧以薇有些著急，但許凡對此只是搖頭，她蹙了蹙眉，越發不安。因為了解顧以塵的心性，絕不會如此無緣無故的消失。所以她越發覺得出了什麽事。
但她疑惑，到底有什麽事，是連周氏都庇護不了的。
依現在的狀況，這件事，只能從長計議了。
正是晌午，既然顧以塵沒在公司，三人也就沒進公司大門，在季芳菲的極力要求之下，顧以薇終於答應三人一起去吃個飯。
季芳菲拉著顧以薇的胳膊，走在前面。許凡寵溺的看著季芳菲，乖乖跟在兩人身側。
三人身後，停著輛黑色保時捷，位置隱蔽。
車窗玻璃被搖下了一半，露出一雙墨色的眼睛。男子一身黑色西裝，微長的黑發後梳，露出光潔的額頭。眼睛格外漂亮，卻也顯得格外暗沈，如刀削般的鼻子下薄唇緊抿，他五官太過深邃，讓人看起來的第一感覺竟是不像個亞洲人會有的面容。
此時他端坐在車後座，一雙眸子冷冷的看著三人離開的放下，眸色，晦暗不明。深暗的眼底明明平靜無瀾，卻蘊著一股莫名的情緒。
“老板？”
駕駛座上的女子也是一身西裝，一頭利落的短發。此時透過從後視鏡中映出的男子的臉，她眸色越發驚異。
她在他身邊五年了，從未看到過這個人臉上，會有這樣的神色。
“有什麽事嗎？”
男子只是搖了搖頭，重新閉眸小憩，
“走吧。”
～
顧以薇原本想就近吃頓午飯，就趕緊打探顧以塵的線索。可季芳菲滿心的不同意，硬是拉著她換了家餐廳，說是要給她接風洗塵。
駕駛座的許凡也一直附和著季芳菲，真有些婦唱夫隨的意味，顧以薇不好拒絕，只得點了點頭。
仙客居是A市有名的會所餐廳，外部的裝飾富麗堂皇，更不必提內部裝修與服務了。許凡將車一停到門口，顧以薇就疑惑的看向季芳菲。
後者一把攬住她的肩膀，笑的豪邁，
“正好有幾張這的優惠券，今天趕緊用了。”
顧以薇知道，她和許凡都是工薪階層，這種地方，有些太過奢侈……
“我們換個地方吧，對了，我想吃城西那家面館的……”
“打住，今天必須聽我的！你想吃面館？以後再說。”
季芳菲拉著她往裏走，許凡則在一旁跟著，
“你怎麽這麽霸道？”
季芳菲聞言，沖顧以薇飄了個媚眼，隨及把視線落在了許凡身上，
“一直這麽霸道，你問他……”
許凡白皙的臉上笑意更濃，承受著顧以薇與季芳菲的視線，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，
“確實。”
莫名的，被餵了一嘴狗糧，顧以薇機智的選擇了點頭沈默。許凡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，笑容也有些靦腆，
“芳菲一直都想見你，就是刀子嘴豆腐心，今天，你就答應她吧。”
“是啊，你要是嫌貴，過兩天把我結婚的份子錢多掏一點，就什麽都有了。”
“那我今天可要把多拿的都吃回來。”
話落，季芳菲又摟住了她的肩膀，眉眼間都是喜悅，
“沒問題！”
顧以薇只是覺得，話都說道這份上了，再拒絕芳菲，就顯得太不顧以薇了。
包間內，季芳菲即使在許凡面前都沒有丟棄吃貨的本質，一直忙著夾菜。只要送進來一道，就盯上一道。然後夾到自己和顧以薇碗裏。
許凡也忙，忙著給季芳菲夾菜。
即使耳邊季芳菲不停發揮著段子手的功力，顧以薇也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，季芳菲自然知道她的心思，難得放下了碗筷。
“小薇，實在不行，就先把機票退了吧。”
現在顧以塵下落不明，說是不該過於擔心，但現在這畢竟毫無頭緒。看著她現在糾結的樣子，季芳菲還真覺得此時不太好辦。
報警勢必會影響周氏的日常工作，而且不見得能不能立案，找人又不知道從何找起，況且站在顧以薇的角度，在此期間她還不能驚擾周氏的太多人。
“還有兩天，再看看吧。”
顧以薇現在，雖說一直希望顧以塵沒事，但心裏越發不安。正是因為對他太過了解，所以才確信他不會突然消失，毫無交代。
顧以薇嘆了口氣，還未說什麽，就聽一旁的許凡說起，
“對了，正好總裁秘書最近來營銷部來的勤，她應該知道吧，我可以下午問問。”
“總裁秘書？”
不知是有意轉移話題，還是季芳菲真的較了真，揪住秘書這兩個字不放，說話也有些陰陽怪氣的。
“多大了？漂亮嗎？你和她很熟嗎？”
面對她的追問，許凡只是撐著下巴，調笑的看著她，
“你想讓我先回答哪一個？”
季芳菲瞪著他，隨及拽住了一旁微怔的顧以薇，
“隨意。”
“這……不太好回答。”
季芳菲聞言，情緒有些激動，轉頭看向顧以薇。
“你看看，小薇，以後選男人一定要選好了，這種花心蘿蔔，只會欺負你！”
顧以薇不願再讓他們過於擔心，幹脆也不再提周氏的事，而是同樣調笑的看著她，
“能欺負你的人，我可沒見過幾個，今天，開眼了！”
“好啊你們，還合起夥欺負我！”
季芳菲瞪著擺在面前，正視著自己的帝王蟹，偷偷瞥著顧以薇，似乎想以此表達不滿。
“我跟她不太熟……”
許凡率先敗下陣來，開始哄人，並且撿著剛才問題中最關鍵的回答，季芳菲卻並不買賬，依舊瞪著眼前的螃蟹。
顧以薇單身這麽多年，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，噌一下站起身，決心把自己電燈泡的瓦數調低一點，
“那個，我去趟衛生間，你們聊。”
“小薇！”
顧以薇依舊保持著微笑，拋了個媚眼給季芳菲，迅速出了包間。
小兩口的事，自己解決。再說她夾在兩人中間，許凡這麽老實的人就更說不出哄人的話了。
從衛生間待了不短的時間，顧以薇估摸著差不多了，才從衛生間出來。
仙客居向來都是A市談生意的會所，來的也都是些商人，為了企劃與合作籌備各種酒會飯局。
對面的走過來的，是一群西裝革履的男士，幾乎霸占整個走廊的寬度。他們談笑風生，似乎剛剛談成了一筆不錯的合作。
顧以薇並未擡頭，反而算是識大體的給他們讓了路。
“以薇？”
一聲渾厚的男音響起，顧以薇這才擡起頭，眼前站著的，大約是三十多歲的男子，帶著老式的眼鏡，狹長的眸子因為確認真的是她而欣喜。
那群西裝革履的生意人，也因此頓住腳步，好整以暇的看著站在墻角的女人。
“鄭大哥？”
“真的是你！”
即使過了許久的時間，男子臉上都沒有太大的變化，此時看著眼前的顧以薇，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欣喜。
他迫不及待的想與她說話，但突然想起什麽，拍了拍顧以薇的肩膀，
“等我一會兒。”
說完，他就轉身對那一群同行的人低聲說了幾句。他們不甚在意，反正該聊的都聊了，也不必再走那幾套多餘的程序，更沒必要非要他陪著，不過鄭老板有這麽上心的紅顏知己，他們可從未聽說過。
直到幾人都轉身離開，鄭朗言才重新看向顧以薇。
“什麽時候回來的，也不說一聲。”
“就前兩天。”
鄭朗言也算是A市有名的生意人，顧以薇從未想過，和季芳菲吃個午飯的功夫會遇見他。
“今天真是巧了，正好，以薇，你好不容易回來了，我請你吃飯。”
男子雖是成熟的模樣，但在她面前卻顯得有些沈不住氣，看著他此時的樣子，顧以薇不想再與他兜圈子，也不想與他做過多的糾纏，終於問出了口。
“鄭大哥，我想先問件事。”
“你說。”
“我哥在哪，你知道麽？”
3.萬年鐵樹要開花
鄭朗言怔了怔，臉上的笑意也僵了僵，不過，轉瞬即逝。
他與顧以塵可是舊識，十年前就是生意夥伴了。顧以薇本想著能去找他問問顧以塵的下落，沒想到，今天在這碰見了。
看他的樣子，他似乎並沒有什麽擔心，這是不是說明顧以塵沒事，是她太過草木皆兵，杞人憂天了。
“以薇，我們找個地方，慢慢說吧。”
顧以薇還未說話，就看見從前面包間出來的季芳菲與許凡。
順著她的視線，鄭朗言開口，
“朋友嗎？”
“嗯。”
“以薇，怎麽這麽長時間也不回來？”
季芳菲大大咧咧的往顧以薇身邊一站，毫不掩飾的打量著鄭朗言，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麽，
“誒，你是不是叫鄭……鄭言……”
“季小姐你好，我叫鄭朗言。”
他率先伸出了手，樣子極為紳士。季芳菲才終於想起了什麽，
“對，我想起來了，你就是以前追……”
“還沒介紹！這是季小姐未婚夫，許凡。”
為了防止季芳菲說出些不合時宜的話，顧以薇率先開口。許凡對未婚夫這三個字似乎極為欣喜，跟鄭朗言打了個招呼。
“你好。”
“你好，許先生和季小姐很般配。”
鄭朗言依舊如以前，待人恭謹客氣，卻又透著些疏遠。季芳菲笑著回答，不再提剛剛自己未說完的話茬。
“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，季小姐真是一點都沒變。”
顧以薇沒忘詢問顧以塵的事，所以對季芳菲使著眼色，
“許凡下午是不是還要上班啊。”
季芳菲雖神經大條，但卻不傻，跟何況上學期間跟顧以薇打了太多掩護，默契還是有的。接收到顧以薇的用意，季芳菲訕笑，
“是啊，快來不及了，那我們就先走了。”
“好，那改日再見。”
許凡那句不用著急的話還未說出口，就被季芳菲拉走了。
顧以薇看著兩人的背影和季芳菲偷偷做的“fighting”的手勢，微微嘆了口氣。
“以薇，我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顧以薇轉頭，看著面前這個男人，他的意圖，太過明顯。所以她自然而然搖了搖頭，直視著他的眼睛，
“鄭大哥，我還有事，有什麽就在這說吧。”
“六年了，你才剛回來……”
“我哥的下落，你知道嗎？”
她眼神裏有著探究，不論鄭朗言知不知道，他現今的所作所為，甚至只字不提，都足以說明，顧以塵這個十幾年的老友，對他而言都無足輕重。
鄭朗言的眸色漸漸變得覆雜，終於只是心虛的搖了搖頭，
“以塵的事，我也不太清楚。”
“不清楚嗎？”
聽著她質疑的語氣，鄭朗言半晌不曾說話。顧以薇嗤笑，只是點了點頭，
“好，我知道了，這是我聯系方式，有什麽消息，隨時打給我。鄭大哥，我還有事，就先走了。”
說完，顧以薇就轉身離開，鄭朗言也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，並未阻攔。
他知道，這件事，不是誰能阻止的了的。他唯一能做的，只有敬而遠之。
～～～
A市看守所門口，黑色保時捷停在了陰翳處。從車上下來的，是那個一身黑色西裝的男子，他有一八七的身材，勻稱的身形包裹在合身的西裝之下。
一進大門，幾個獄警就殷切的湊了上來，
“周老板，來了。”
男子並沒什麽表情，也並未理會幾人的熱情，徑直走向最裏面的那間牢房。
裏面極為寂靜，只有一個一身狼狽的男子趴在桌子上，雙手都被銬上了鐐銬，一動不動，獄內所有的氣息，都死氣沈沈的。只有一縷光線透過監獄的窗子落在他的身上，也照亮了暗沈的空間內飛揚的煙塵。
“顧以塵。”
周姓的男子站在外面，低低的喚了一聲，言語間不含一絲溫度。顧以塵的肩膀微微動了動，半晌，才緩緩擡起了頭，眸子裏顯出眼前精雕細琢般的面容。
隨及，冷笑出聲。
周姓男子並不在意他眸中嗔怒的所有情緒，緩緩開口，
“她回來了。”
暗啞的聲音響在暗沈的空間裏，明明低沈至極，卻能聽出這句話花費了多少力氣。顧以塵猛然擡頭，疲倦的臉上寫滿了怒意，
“周岑，你真的瘋了！”
周岑臉上竟有了些笑意，他緩緩走到他跟前，俯身看著他，
“早就瘋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顧以塵，她回來是為了找你，你不高興嗎？”
周岑打斷他的話，掩飾著眸子裏的暗淡。顧以塵只是看了一眼手上的鎖鏈。半晌，嗤笑出聲，卻並不回答周岑調笑般的問題，
“這種辦法，你不覺得卑鄙麽？”
以他顧以塵的安危作為她回國的籌碼，這事做的，還真是不符合周岑的性格。
周岑的墨色眸子裏依舊平靜無瀾，只是緩緩直起了身，
“但它奏效了。”
顧以塵語塞，狹長的眸子緊盯著周岑，似乎想要看清他的想法。即使陪他一同長大，也知道這孩子的心性與常人不同，但顧以塵現在，卻越來越看不懂周岑的意圖了。
“就算，就算她回來了……也改變不了什麽。”
聞言，周岑挑了挑眉，墨色的眸子裏情緒不明。
“是嗎？”
“……”
顧以塵怔然，看著周岑此時的臉色，竟不敢再輕易說與剛才相同的話。
周岑終是緩緩勾起嘴角，沒再說一句話，轉身向門外走去，不再看顧以塵臉上的神色。
他一直以來想要的，必須得到。
不論，過了多長時間；不論，以什麽樣的方式。
下午，顧以薇終於回了旅館，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，眉眼間不由染上了一絲輕松的神色。
“怎麽樣了，聊的？”
旅館內的走廊沒什麽人，顧以薇本來扶著墻角走，此時幹脆脫下了腳上的高跟鞋，赤著腳走的飛快。
“沒聊出什麽，我都回旅館了。”
電話那頭的季芳菲顯得有些失望，
“什麽情況，以前追你追得那麽殷勤，現在一點表示都沒有了。”
“餵，陳芝麻爛谷子的事，你還惦記著啊。”
“不是你今天給我使眼色讓我先撤的嗎？我以為萬年鐵樹開花了，你顧以薇想開了要聊聊終身大事呢。”
“……”
顧以薇哭笑不得，怪不得，走的那麽利落……
“我是想問問我哥的事，你想多了吧。”
“是你自己想的太少了，老女人。”
“……”
老女人這個詞讓顧以薇感到自己受到了深深的傷害，腳步更快，
“餵，怎麽又不說話了，所以呢，你哥的事問出來了嗎？”
“沒有，一副跟我哥不熟的樣子。”
“這人怎麽……還真是個生意人啊，薄情寡義……”
“本來也沒抱什麽指望……”
顧以薇一邊說，一邊七手八腳的拿出了包裏的房卡，赤著腳走過轉角，擡頭時，就再也不敢往前再走一步了。
她左手拿著脫下的高跟鞋，右手拿著手機，及膝的裙子下小腿筆直修長，此時赤著的雙腳，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。眼神，不知道該放在哪，腦子也剎那間空白。
只有耳邊未掛斷的電話，不停的提醒她要保持清醒，
“小薇，怎麽了？餵，說話啊！”
只有沈寂，站在自己房門口的人，一身西裝剪裁合體，身材高大的他站在小小的走廊裏顯得極不相稱。
他也第一時間看見了顧以薇，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，只是墨色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她，隔得老遠，卻似乎都能看清她的心思。
“小薇，你別嚇我啊！怎麽了……”
顧以薇依舊僵直著身子，沒說一句話。
走廊兩端的兩個人，周岑率先動作，緩緩邁步，往她的方向走，每走一步的腳步聲，都似乎踏在顧以薇心上。
在合適的距離，周岑頓住腳步，因為身高的優勢俯視著她，更加令她不知所措。
在A市的這幾天，她擔驚受怕，小心翼翼，就是為了能避開他，可現在……
“好久不見。”
他嗓音低沈，簡簡單單的四個字，似乎是熟人之間最尋常的寒暄。顧以薇似乎回了神，慌亂的掛掉了電話，將頭垂的更低。
低低的應了聲“嗯”，算作回應。
在他面前，這是她第一次，如此低眉順眼，像只揮不動爪子的野貓。
周岑似乎樂於看她此時的樣子，墨色的眸子裏有了些許變化。
“好好休息。”
“……”
顧以薇怔然，不明白他的意思。周岑說完這句話，就徑直越過了她，緩步轉過了拐角，並沒有再回頭。
她緩了許久，直到確定他真的離開了，才頹然的放下了身上所有防備與警惕的姿態。
“好久不見”“好好休息”這八個字是時隔六年之後，他對她說的話，顧以薇退了幾步，倚靠在墻角，臉側的長發掩下了臉上的一切情緒。
她該高興的。
傍晚，周宅安靜的有些滲人。
一輛保時捷緩緩駛進大門，繞過大廳前的圓形花壇，停在了空曠的前園。
不多時，男子下了車，徑直走向大廳。他有一米八幾的身高，一身西裝包裹著勻稱的身材，舉止間格外引人註目。大廳內就站著幾個保姆，還有位管家，見人進來，都趕忙低下了頭，什麽聲音都不敢出。
他扯了扯領帶，脫下了身上的西裝外套，然後隨意地丟給了一旁的管家。身上只剩件白襯衫，他隨即將袖管卷至肘間，露出了修長的手臂。
習慣性的的走到客廳的桌前，習慣性的將茶幾上備好的水杯拿起，一飲而盡。
令人疑惑的是，水杯上的卡通圖案與精致富麗的茶幾極不相稱。與他的樣子與氣場，也極不相稱。
下人們全都悄悄盯著他的動作，直到看見他喝完水後上了二樓，才算松了口氣。明明往常他總是徑直去書房，不知怎地今日這麽著急的上了樓。
而且今天周先生的氣場，也與往常不同，但具體有何區別，又讓人不好辨別。
二樓長廊的盡頭，男子蹲坐在墻邊，坐姿像個孩子，但手上卻燃著香煙。縷縷白煙自唇鼻之間逸出，在漆黑的空間內漸漸消散。
那雙墨色的眼睛裏，盛著的卻只有欣喜。
這次，是真的回來了……這次，終於不再是他每日做夢時的虛妄了。
4.過去：童話世界
顧以薇第一次見到周岑，已經是十二年前了。
那時周岑十三歲，顧以薇十八歲。
對於顧以薇來說，步入那麽大的房子，看見許多之前未曾見過的東西，無疑是新奇的。這份新奇，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，雙手抓著身前顧以塵的衣袖，甚至連眼神都不知道該落在哪。
“歡迎少爺回家。”
周氏集團，她只在報紙上見到過，自己這個外姓人，從未想過有一天，會住進這裏。
越過院內排列在兩邊的仆人到進入周宅大廳的整個過程，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。直到顧以塵將她按到大廳的沙發上，不斷安撫她的情緒，她才緩緩擡頭。
大廳裏的一切，都令她怔神。巨大的水晶吊燈，覆古的旋轉樓梯，一旁的吧臺與木質酒架，光滑的地板和腳下的羊絨地毯還有……這裏一個大廳的面積，抵得過自己整個出租房的十倍。
“以薇，先喝口水。”
顧以塵的聲音令顧以薇回神，現在的一切，只會令她無所適從。此時她穿著一身高中校服，雙手不斷擺弄著身上的書包帶，沈悶開口，
“哥，我能不能……不住在這……”
女孩十八歲的年紀，白皙的小臉上有著受驚小鹿般的神情，水靈靈的眼睛裏有著懇求。顧以塵對他的這個妹妹，有太深刻的記憶與感情，所以此時面對她這副樣子，他有些心軟，眸色也開始覆雜，
“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，哥就你一個妹妹，住在一塊，理所當然啊。”
顧以薇知道，離開這裏，自己現在根本無處可去，可是這裏……根本不是他們自己的家啊。
還未想好如何開口，顧以薇就聽見了自樓梯傳來的腳步聲，一步一步，極為輕緩。
視線看過去的時候，眸子便撞進了一雙清亮的眼睛裏。樓梯上站著的，是個十幾歲的男孩，一身灰色浴服在瘦小的身軀上顯得有些肥大，露出了精致白皙的脖頸與鎖骨。黑發濕漉漉的，間或有幾滴水順著臉頰流下。整個人顯得慵懶至極。
那張小臉生的極為可愛，尤其一雙墨色的眼睛，在燈光下熠熠生輝。但臉上的神情，卻淡漠疏遠，不像是個孩子會有的神態。
顧以薇向來不相信童話，但看到這孩子，卻覺得他是從書中走出來似的，精致的完美。
男孩的視線卻並未落在大廳的眾人身上，眼神始終放在腳下，自顧自的踱步走下了樓梯。面對大廳內仆人的噓寒問暖，他置之不理。甚至在經過顧以塵身邊時，都沒有頓住腳步，直接走向了與大廳相接的餐廳。
他經過身邊時，有股好聞的氣息自鼻尖掠過，顧以薇不知道是什麽，一時間都沒有反應。還是身邊的顧以塵將她自沙發上拉了起來，跟上了那抹身影。
他素白的手正端著杯牛奶，靜靜坐在長桌之前，遠遠看著，格外溫順。
“小岑，這是以薇。”
“……”
男孩還是做著自己的事，沒有絲毫反應，甚至連眼睛都沒擡一下。長長的睫毛掩下了所有情緒。
顧以塵狹長的眸子並未有什麽變化，似乎習慣了男孩的冷淡，拍了拍身邊顧以薇的肩膀，
“以薇，這是小岑。”
顧以薇終是點了點頭，站在了周岑旁邊，
“你好，我叫顧以薇。”
“……”
她的聲音偏清亮，在空曠的餐廳內顯得格外好聽，可話音落下，卻許久都無人回應。
顧以塵蹙了蹙眉，語氣故作輕松，
“好了，今天晚飯我來做，小岑……”
一直安靜喝著牛奶的男孩此時站起，終止了顧以塵的話，他緩緩站了起來，依舊未曾理睬二人，只是越過兩人之後，才背對他們頓住了腳步，
“你又獨自做主了，哥。”
聲音不大不小，但在場的都能聽見。顧以塵楞了楞，不知該如何把話接下去，他已經小心翼翼的沒將顧以薇稱為周岑的姐姐，他還是……不能容忍嗎。
顧以薇察覺到他的情緒，自然明白這男孩的意思，也知道自己並不受歡迎，
“不怪哥哥，是我……”
哥哥這個詞令周岑挑眉，悠悠的轉過了身，幽深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她，
“看來你也明白。”
“……”
大廳內守著的周伯有些訝異，畢竟少爺從未對任何一個陌生人抑或外人開過口，他本就寡言，今天的狀況，是第一次。
空間內的氣氛壓抑至極，也詭異至極。顧以薇垂下了頭，雖有些愧疚，但更多的是怒意。
眼前的這個人，未免太目中無人，即使她確實沒必要受人歡迎，但他沒必要讓她和哥哥，都如此下不來臺。最重要的是，她討厭他俯視一切的眼神。
“小岑……”
一旁的顧以塵眸色覆雜，半晌才開口。似乎是想要勸解卻無從開口。
顧以薇看在眼裏，攔住了顧以塵追上去的動作，沖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，言語裏有掩不住的怒意，
“你別太過分！”
這句話明顯底氣不足，周岑似乎沒聽見似的，緩步上了樓。
“以薇，你先別生氣……”
顧以薇轉頭撇了撇嘴，聲音悶悶的，
“我沒生氣……哥，這人自閉吧。”
顧以塵似乎習慣了顧以薇清奇的腦回路，嘆了口氣，遣散了大廳內的幾個仆人，拉著顧以薇坐在了沙發上。
“那孩子就是那樣的性格，對誰都冷冷淡淡的，別跟他置氣。”
“我不是置氣……”
“那就好好地，你比他年長……”
“哥……”
顧以塵掩下精明的神色，佯裝無奈的嘆了口氣，
“哎，我就你這麽一個妹妹，好不容易能把你接過來……”
看著顧以塵努力哀怨的樣子，顧以薇的壞心情有了些舒緩，平息著自己的怒意，一個不懂禮貌不懂尊重的十幾歲的孩子，她不跟他計較！
“我知道了，哥！”
“你知道就好，你說你現在剛剛高中二年級，還是安定點好，等以後工作了，我就不管你了。”
“哥，你怎麽這麽嘮叨？”
對上顧以薇的視線，顧以塵有些苦笑不得，伸手揉亂了她的頭發，
“好啊你，嫌我嘮叨，那你跟我保證。”
看到顧以塵臉上的笑意，顧以薇心情也放松了些，瞪著顧以塵沈吟片刻之後，立馬暴露了逗比的本質。
她挺直了肩膀，雙手端正，直視前方，一字一句，顯得極為官（shen）方（jing）認（yi）真（chang），
“我以後，會努力學習，團結上進，不辜負哥哥的期盼，在家裏認真做事，不惹少爺生氣，還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……”
“好了，行，可以！”
顧以塵眼看著她越說越離譜，立馬開口打斷，
“這些就夠了，足夠了……”
顧以薇放下了端著的架子，靠在沙發上，她以後要做的，不過一個“忍”字和一個“等”字罷了，現今自己的情況，由不得她自己選擇。
看著顧以塵欲言又止的樣子，顧以薇知道他想說什麽，
“哥，我這麽活潑可愛，會和那個小岑好好相處的。”
顧以塵明顯有些意外，他也知道顧以薇一會兒陰天一會兒晴天的性子，此時懂事聽話，他是真的知足，
“那就好，不過你可別把人家帶壞了……”
“怎麽可能！我這麽聽話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？我不聽話嗎？”
“……”
“餵，你這是什麽表情？嘲笑？”
“……”
大廳內頓時被兩人的笑聲填滿，而在看不見的角落，樓梯的盡頭，十幾歲的男孩也在俯身看著大廳內的場景，墨色的眼睛越發幽深落寞。
似乎所有的陽光都照不到他這一方角落，而他完全擁有的，只有無盡的黑暗與沈默。
他清楚，他們的熱鬧，不屬於他。
】】】
今天周三，顧以薇可是高二的學生狗，惦記著明天上午要早早去學校，順帶把今天請假落下的課補上，她就一陣頭疼。
晚飯過後她就想回房間早早睡一覺，只是顧以塵讓那個小屁孩沒下樓吃晚飯這件事搞得有些心塞。想著自己今天做了那樣的保證，顧以薇只有硬著頭皮上了二樓寢室。
還沒走到門口，就被周管家攔下了。
“顧小姐還是先回去休息吧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少爺剛才喝了點粥，現在已經睡下了。”
顧以薇碰了個壁，也沒再堅持，轉身下樓跟顧以塵報備情況，以證明自己和周岑暫時還沒打起來。
跟他說完，顧以塵沒什麽反應，只是點了點頭，沈吟了片刻，
“以薇，有件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？”
“什麽？”
顧以塵伸手端起桌前的茶杯，抿了一口，
“你想不想轉學？”
“不想。”
顧以薇說的斬釘截鐵，倒是出乎顧以塵的意料。他還想說話，但觸及顧以薇此時落寞的神色，他還是沒說出口，
“這件事你再考慮考慮，不著急。”
“……”
顧以薇沒說什麽，默默回到下午才收拾好的新房間，顧以薇松了口氣。
看著房間內的裝飾與擺設，她卻覺得越發不自在，連那一丁點睡意，都煙消雲散。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嗯，這是過去……過去，阿岑還沒淪陷的時候ヽ（￣ω￣（￣ω￣〃）ゝ
5.豬一樣的女人
她明明不想做任何改變，不想放棄自己僅僅擁有的東西，可是為什麽現在會變成這樣，她竟不得而知。
顧以塵這個哥哥，於她而言，熟悉而陌生。
一年前父親入獄後，顧以塵找到了她。說以後他會好好保護她，照顧她。
顧以薇記事早，絕不會忘了自己四歲時父親因欠了賭債，將哥哥賣了。其實當時父親是想將她賣了的，只不過因為母親的阻攔與哥哥的庇護，混亂之中氣急敗壞抓了哥哥。
之後，母親郁結落寞，而父親唯一的交代，便是那買家，是個大戶人家，以塵日後會過得很好。
母親沒撐過半月就郁結而終，而往後的日子，顧以薇竟有些記不清了。
與父親一起的生活的日子，明明煎熬難過，但她也好笑，自己竟會將那段日子變得模糊直至忘卻，看來她還真是如她們所說……有些沒心沒肺的。
她坐在床上，思緒漸漸回籠。
隨手扯過了床頭的抱枕，她猛然躺倒在床上，及腰的長發散亂。
現在周身的一切，即使承擔不起，但既然是哥哥給的，她就無論如何……都不能辜負。
第二天一早，顧以薇依舊容光煥發，好似昨夜的失眠，並未影響到她。
一下樓，就看見顧以塵一身白色襯衫極為規整幹凈，他本就清秀，從顧以薇的角度看過去，還是很養眼的。
他正坐在餐桌前喝著早茶看著早報，似乎早就起來了。在顧以薇看來，年輕人覺多，要不是苦逼的要去學習，她是不會有上午的。
“哥，你又提前步入老齡化了。”
顧以塵聽見聲音，放下了手中的早報，將金絲框的眼鏡也一並摘下放到了一邊，
“我都二十多了，是沒法跟你們這些十幾歲的比。”
顧以薇不提轉學的事，他便也不提。他本來是個較為呆板的人，只是自從一年前找到了他這個妹妹，整個人也變得活泛起來，跟她開玩笑，也變得得心應手。
顧以薇撇嘴，坐在顧以塵對面，隨手拿起片燕麥面包。
“理解不了……”
“你平時都十點起，為什麽我能理解。”
“……”
顧以薇不語，擡眸瞪著他，發現他嘴邊的笑意，越發惱怒，
“我怎麽覺得你是在嘲笑我。”
顧以塵這才側頭看向她，表情略顯驚訝，
“你竟然看出來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，不逗你了，喝不喝牛奶？”
“不喝！”
面對顧以塵老媽子一樣的語氣，顧以薇似乎不太領情。
他這才擡頭，狹長的眸子看向顧以薇，臉上輕松的神色略微變了變，
“昨晚睡得不好？”
顧以薇怔了一下，努力睜了睜眼睛，
“沒……沒有啊，挺好的。”
“以薇……”
“都說沒有了，別操心了……”
顧以塵有些哭笑不得，還未說什麽，就聽見了樓上的腳步聲，顧以薇自然也聽見了，不用想都知道是誰下了樓。
她沒再說話，聽著腳步聲近了，不由自主的頓住了吃東西的動作。可聲音又慢慢遠了。
從顧以塵的位置，正好看見周岑一身校服徑直走了出去，他伸了伸手，攔住了身後跟著的周伯
“大少爺放心，少爺吃過早飯了。”
顧以塵點頭，看了看吃的差不多的顧以薇，低語，
“時間差不多了，以薇你和小岑一起去學校吧。”
“啥？”
顧以薇咽了口酸奶，堅信是自己聽錯了。
“正好也順路，我七點到公司，來不及送你了。”
“……”
承受著顧以薇質問的視線，顧以塵有些心虛。他承認他是想讓她和周岑緩和關系，緣由簡單，畢竟他們三個，只有那一個人姓周，是周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，是周宅唯一的主人。
有些時候，必須要妥協。
“顧小姐，少爺在等，要不……”
“好啊，走吧！”
顧以薇抓上書包，走在了走管家的前面。
出了大廳，就看見院內的花壇前一個深藍色的身影站的筆直，即使在背後，顧以薇都不得不承認，有錢的私人學校就是不一樣，校服都那麽好看。
但她是一個有氣節的人，即使走到了他跟前，她也並未出聲，默默站在了他身後。
直到一輛黑色保姆車停在眼前，一旁的周管家才率先走在前面打開了車門，
“少爺。”
周岑並未說話，只是利落的上了車，剛坐上去，餘光便看見正準備上車的顧以薇。他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，但卻掩飾不住那份嫌惡。
“周伯。”
周管家處事周到，又極為了解少爺的心性，所以此時自然知道他的意思。立馬伸手攔住了顧以薇的動作。
其實她對這個丫頭並不反感，包括在場的幾個保鏢看著十八歲的女孩長相甜美，待人溫和又沒有架子，都是心生歡喜的。
但他們做下人的也清楚，即使顧少爺千方百計的讓她住到這，他們也絕不敢違背周少爺的意思。
顧以薇看著周伯為難的臉色，緩緩頓住了動作，
“怎麽了，周伯？”
周管家略微沈吟，而此事周岑已經有些不耐煩了，墨色的眸子冷冷的看著她，語氣涼薄，
“我不跟別人擠一輛車。”
顧以薇挑眉，終於明白為什麽在場的人都是一副鬥地主輸慘了的神色。
“所以呢？”
周岑不再理會她，示意周管家上車，答案不言而喻。
周管家有些為難，恭謹的看向顧以薇，
“顧小姐，我再另派車送您吧。”
顧以薇站在原地，深吸了一口氣，她這暴脾氣，自然是不甘心，餘光看到顧以塵正好從大廳走出來，心裏便有了打算。
趁著車門沒關，邁上了一條腿，隨及轉身沖著顧以塵的方向大喊，
“哥，我們走了啊！”
她就不信，這種情況下，周岑那小屁孩還能把她推下去。
顧以塵這邊不知道狀況，他一身西裝，聽見動靜，笑著無奈點了點頭，算作回應。這個妹妹，還真是沒一天不鬧騰。
顧以薇看顧以塵驅車離開，立馬利落的尋了個位置，關上了車門。有的時候，臉皮該厚就要厚，這是她的一貫經驗，也是生存之道。
“走吧，別遲到了。”
顧以薇說完，就發現車內的幾個人神色各異，最亮眼的，就是周岑平日裏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嫌惡。
顧以薇對此表現的較為淡定，人家少爺沒見過這種做派也正常，她不生氣。
果然，周岑抿著嘴沒再說一句話，顧以薇對此沾沾自喜。
可直到司機將車開出了周宅大院，她才開始隱約覺得車內的氣氛越發詭異。
保姆車內沒有一個人說話，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，心想著這兒的人還真是都隨著少爺的性子啊。她可受不了……
“周伯來這當管家多久了？”
被顧以薇這麽一問，周伯臉上的有了想親切的笑意，
“大概，三十多年了吧，這一晃，我都五十多了。”
“三十多年都在這當管家？”
“是啊，我願意服侍老爺少爺，也早把周家當成我自己的家了。”
“真好……”周伯有自己的家。
後半句話，顧以薇沒說出口，周伯看著她的失神，笑著轉移了話題。
“顧小姐在這住的可還習慣？”
“叫我以薇吧，那個稱呼，我不太習慣。我是到哪都一樣，睡得著，吃的飽。”
周伯聞言點了點頭，臉上的笑意更濃，心想要是自己有這麽一個孫女，該有多好。
這兩人是越聊越融洽，車上還有一個人可以說臉色已經越發不好了，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多話的女人，直到忍無可忍，才冷冷的瞪向周伯。
接收到周岑視線的周管家這才反應過來，少爺一向喜歡安靜，對於自己剛剛的不守規矩，顯得有些懊悔。
談話就此中斷，車內再度恢覆了沈寂的氣氛。
顧以薇癟嘴，瞪了周岑一眼，他卻並未看她，視線不知落在哪，白皙的臉上恢覆了沒有神色的狀態。她懶得跟周岑置氣，幹脆閉目養神，也不再說話。
她距離周岑極遠，但鼻間那股清清涼涼的味道越發明顯，和昨天第一次看見他時的味道相同。她偷偷看向他，發現他坐的端正，依舊是剛剛的動作。明明沒有在楞神，但是整個人卻一動不動，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。
顧以薇看著周岑，心裏嘆息：現在的孩子，都太早熟了。
不知怎的，她聞著這味道，心裏漸漸難得的安靜下來，也開始有了睡意。
等再睜開眼的時候，眼前浮現的是周管家的臉，
“以薇，到學校了，下來吧。”
顧以薇揉了揉眼睛，發現車內已經沒了人，沒顧得上看時間，直接下了車。
“少爺的學校近些，就先下車了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，周伯再見！司機師傅再見！”
看著背著書包走的飛快的背影，周伯不由自主笑了笑，想起了少爺下車之前低喃了句話，
“豬一樣的女人”，對……少爺似乎是這麽說的。
說起來，他可從未聽過少爺說出這種話。
6.革命情誼
顧以薇還沒走到校門口，遠遠的就看見兩個身影站在門口等她，她臉上笑意更濃，拖著書包走的飛快。
“小薇，你終於回來了！”
一頭短發的季芳菲張開胳膊，一副迎接她的姿勢。身邊的郭清雖笑著，但神色略微靦腆。顧以薇徑直走向她，然後用手肘搥了一下季芳菲，
“不就一天嗎？八百年沒見過我的樣子……”
季芳菲摟住她的肩膀，笑的豪爽，視線卻緊盯著掉頭離開的保姆車。
“小薇，老實交代，什麽情況啊……”
“什麽什麽情況？”
“剛送你的，誰啊？”
看著季芳菲一臉八卦的表情，顧以薇選擇沈默，就想直接走到校門口。沒想到一向安靜的郭清也被季芳菲帶壞了，柔聲開口，
“別想不說話啊，以薇。”
顧以薇挑眉，這一回學校就被堵在了門口，交友不慎啊。
“那你們總要先幫我拿著書包吧，我實在拎不動了……”
果然，一聽這話，季芳菲終於想起了什麽，
“對啊小薇，你買了嗎？”
季芳菲指的，是一包早就被欽點了的零食。她們這種高中寄宿學校，一個月回次家，還不讓家長探望，學校裏僅有的超市物不美價不廉，更別提那個坑爹的食堂了。所以那一包零食，可以撐得過一個禮拜的口糧。
看著她滿臉期待的眼神，顧以薇松了口氣，隨及徑直進了學校大門。
季芳菲見她不說話，感覺心態崩了，立馬跟在了她身後，
“小薇你別不說話啊，革命情誼啊，沒口糧咱沒法生存啊。”
郭清眼看著顧以薇轉移了話題，偏偏季芳菲還把保姆車的事拋之腦後。只得無奈笑了笑，跟上了兩人的腳步，
“我又沒說沒買。”
“嚇死我了，早說啊。”
“快走吧，你們兩個不是趁著自習偷跑出來的嗎，還敢在這不慌不忙的。”
“小清都沒說什麽，你怎麽這麽著急。”
“小清那是不想打壓你積極性。”
聽顧以薇這麽說，季芳菲拉過了落後幾步的郭清，以審視的眼神看著她。
“那個，咱出來的時間是有點長了……”
“你看，小芳，你腦子裏就不能有點學習嗎？”
“好啊，我倒要看看你一會回教室能撐多久不睡覺！”
“……”
一路上的鬥嘴，大多數事季芳菲與顧以薇兩人說的嘰嘰喳喳的。一個小薇一個小芳，聯想到老歌的名字，顯得格外相配。
而郭清屬於那種內向乖巧的學生，學習成績又好，所以班上很多人不解，為什麽她們三人會形影不離。
不過顧以薇總說，一定要有郭清這樣溫柔的女生，才能壓得下季芳菲時而犯瘋的那股煞氣。
相較於顧以薇的住校情況，剛上初中的周岑顯得輕松至極，上午到校，中午在哪吃飯全看心情，到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周伯就會到校門口接他，一起回周宅。
保姆車內，寂靜無聲，沒了來時那個瘋女人的氣息，周岑覺得格外安穩。
周宅燈火通明，周岑進了大廳，就看見顧以塵坐在沙發上，似乎也是剛剛到家。
見他進來，顧以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，狹長的眸子裏神色溫和，
“小岑回來了。”
面對他的關切，周岑並不說話，邁步想往樓上走。
“晚飯好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以後，也不打算和我說話了嗎？”
話落，周岑總算是頓住了腳步，回轉過頭，冷冷的看著顧以塵，
“我確實是這麽打算的。”
“小岑！你就不能試著理解……”
“理解？”
周岑打斷他，歪著頭問出這兩個字的時候，臉上的神色完全不像個十三歲的孩子。
顧以塵因他的樣子微怔，只見他墨色的眸子微微垂下，似乎自嘲的笑了笑，不再說話，
“以薇她，就業之後就會離開的。”
顧以塵說的這句話，明顯有些底氣不足，周岑聽出了他避重就輕的意思，微微嘆了口氣，
“我把你當哥哥，所以願意讓你留在這。”
從小到大，他身邊只有這麽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哥哥，他只有他這麽一個親人，所以他絕不允許任何人有搶奪的心思。
“但她，沒有任何資格。”
說完，周岑重新邁步上樓，沒再聽身後的顧以塵說什麽。
他把他當做親人，所以願意在他面前退讓，願意永遠當個孩子，願意將周家的產業全部由他處理。即使自己日後成年了，只要他想要周家的一切，他都不會去爭搶。
他不會強求那個女人必須離開，他會等到那個女人自己主動離開。
而他唯一需要確認的，就是自己身邊，還是有親人存在的。
推開寢室的房門，周岑就近坐在了床上。
他的房間裏，布置極為簡單。占地面積極大的，是一個書架。上面的每本書似乎都經過分門別類，擺放的整整齊齊。
不僅衣櫥，甚至床上的枕頭都沒有偏差分毫。
他只坐了一會，就起身走到了書架前，伸手抽出了書架第一層左邊的一本圖冊。
桌前的燈光照亮了翻開的圖冊，也映襯出了了少年精致的側臉。圖冊上畫著的，是各種鉆石的剖面，雖是用鉛筆畫的，但上面的每個多面體，都流光溢彩，立體雅致。
少年臉上的冰霜似乎有所削減，眸色也顯得柔和。
今天，一如從前的每一個寂靜夜晚，他纖長的手指握著鉛筆，不停在畫冊上流轉磨挲。
這，似乎是他唯一的排遣。
】】】】
顧以薇終於盼到了放假，鈴響那一刻，徑直往外沖。季芳菲從後面拉著她的書包帶，一臉鄙夷，
“昨天剛回校，今天就回家，你興奮個什麽勁啊！”
“只要不待在學校，去哪都行！”
顧以薇明明成績中上游，但對於學習卻可謂是深惡痛絕。
“真是出息了。”
顧以薇與季芳菲拉拉扯扯出了校門，就看見一輛黑色保姆車停在道路一旁，在車流中格外顯眼。季芳菲眼尖，推了推顧以薇，
“沒記錯的話，昨天送你來的那輛吧。”
顧以薇眼看著周伯站在車邊對她招手笑著，她也只能承受著季芳菲灼熱的視線，低語，
“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“等會兒，告訴我男的女的？”
“我哥！你說男的女的！”
“餵，別敷衍我，我怎麽這麽不信呢……餵，別走啊！”
一旁的郭清聞言，視線就一直放在保姆車上不肯移開，顧以薇沒註意，直接小跑到了周伯跟前。
“大少爺派我來接您。”
周伯蒼老的臉上有著笑意，顧以薇依舊能感覺的到身後季芳菲兩人的視線，幹脆噌一下上了車，
“周伯，我們走吧！”
“是。”
周伯對於顧以薇的急迫感到不解，但還是恭謹的上了車。
原地的季芳菲嘴角帶笑，看著車尾燈若有所思。倒是郭清臉上有著失望的神情，
“真的是以塵哥來接她嗎？”
“當然不是，以我的直覺，這接她的車……不對，這接她的人不簡單！”
郭清苦笑，接下來季芳菲說了什麽，她也沒註意聽，她心裏在意的，只有顧以塵一個人。
7.下課了就不用睡了吧
保姆車上，顧以薇松了口氣，她是真怕季芳菲她們問起來她現在住在哪，和誰住。這些問題，她都不知如何回答。
不過，舒心的是終於放假了，用季芳菲的話來說，她這種不喜歡學習的單細胞生物迎來了春天。
“哎，我等放假都等到長草了，今天終於，開花了！”
聽著她的胡言亂語，周伯只是微笑，
“我們一會兒要再去接少爺，然後回家。”
周伯的話令顧以薇回了回神，不禁疑惑，周岑的學校更近些，怎麽先來接她了……
“哦，少爺要晚一點放學，顧少爺怕你等急了，所以吩咐先來接您。”
顧以薇笑著點頭，暗自長嘆一口氣。
這兩天她斟酌了一下，還是決定以後在他面前少說話，少做事，爭取不沖突不打架，相安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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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餵，大小姐，你可算是開機了。”
電話那頭的男聲明顯是松了口氣的語氣，一身森系長裙的女子有些忙不過來，隨手攔了輛出租車，才開始虛心解釋，
“你放心，我這都到了……”
“我說了我跟你一起回去！”
顧以薇不語，心想要是跟他一起回來，還不知道鬧出什麽幺蛾子……
“你就安心在那呆著，我過幾天就回去。”
“……”
說完這句話，電話那頭沒了動靜，顧以薇無奈，頓住了放行李箱的動作，
“你不用擔心。”
“我有什麽可擔心的，就是怕你背著欠我的巨額債款潛逃，到時候我找誰說理啊。”
顧以薇瞟了一白眼，雖說她生活不算富裕，雖說欠了他點錢，也沒他說的這麽拮據吧。
“這回回去，我請你吃飯？”
“……”
電話那頭沒動靜，顧以薇心裏罵了他兩句，咬了咬牙才耐心開口，
“想吃什麽隨你挑！”
“哎呦，你倒舍得放血了。”
揚子昂低沈的聲音裏有些陰陽怪氣的，但聽起來格外好聽。顧以薇的心很痛，但還是強撐著笑意，
“算補償，偷偷回來是我不對……”
“哼，說的好聽。”
“揚子昂，你別得寸進尺啊！”
“上次，就上次也說請我吃中式大餐，我以為什麽珍饈呢，結果呢，一頓雞公煲就把我打發了。”
顧以薇察覺到前面出租司機慈父般的笑意，不由壓低了語氣，
“這次不會了，我保證……”
電話那頭沈默了許久，終於無奈嘆了口氣，將顧以薇的衣食住行全都交代了一遍之後，才算是勉強打消了飛過來的念頭，
“管不了你，掛了！”
顧以薇如獲大赦，笑的略微狗腿，
“楊少爺你忙……”
揚子昂又陷入沈默，直到顧以薇想先掛電話之前，他才沈沈悶悶的又說了句話，
“最多一個禮拜。”
“行行……”
終於算是掛了電話，前面的司機大爺臉上可是笑意正濃，現今這一對一對的，他這個老頭倒真有些看不懂了。
“男朋友脾氣不小啊，姑娘。”
“那個，他不是……”
“行了，我懂我懂。”
“……”
她怔了怔，但當從司機大爺的眼神中看出八卦的意味時，她機智的選擇了沈默，畢竟她不想就男朋友這件事與他深聊。
她又禮貌的笑了笑，才轉頭隔著車窗望向外面，眉眼間的笑意漸漸消散。
今天A市的天氣不太好，似乎隨時都會落下大雨，連空氣中都透著一股低沈陰悶，壓得人喘不過氣來。這是她六年以來，再次看見這座城市陰雲密布的天氣。
對了，還沒介紹：
她叫顧以薇，今年剛剛過了三十歲生日，長相雖是二十幾的樣子，但走在街上，已經是讓小朋友叫阿姨的年紀了。現今在國外的雜志社從事中英文校對的工作。
剛剛打電話的，可以說是她的發小，終身致力於跟在她屁股後面找機會嘲諷她，而她至今的終身大事一直杳無音信，可以說是大齡剩女註孤生了，再加上沒什麽桃花運好人緣，用揚子昂的話來說，她顧以薇就是奔著二十年後入住養老院的目標去的，到時候連段黃昏戀都不一定能成。
幾個月前，她從未想過，自己還會如此匆忙的回到A市，重新看見A市的陰天。
“姑娘，到了。”
“謝謝。”
顧以薇的怔神被司機師傅打斷，她緩過神來，下車後就拉著行李箱，舉著手機，切換著各種app，找到了預先定好的旅館。
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陰，她似乎是以百米沖刺的心態快步走到了旅館大廳，一進門就伸手攏了攏濕透了的頭發。神色略顯無奈，再怎麽著急還是被淋了個徹底。
大廳內的人不少，有的還坐在沙發上悠閑的打著盹喝著茶，顧以薇的出現，顯然打破了下午的沈寂氣氛，而且她此時的樣子，也確實狼狽。
她並不在意，一身長裙雖然濕透了，但深藍色的顏色避免了尷尬的情況，及腰的黑色長發尾部微卷，被她直接利落的紮成了馬尾，與白皙秀雅的瓜子臉格外相稱。
此時她並未註意別人的視線，直接拉著行李箱去前臺拿了房卡，徑直上了樓。
房間算不上大，但還算整潔，顧以薇原本就沒想在A市多呆，所以秉持了一切從簡的原則。
從浴室洗完澡出來，已經臨近下午兩點了。
她裹著純白色的浴袍，黑發上未幹的水滴間歇落至鎖骨，對著鏡子胡亂揉了揉，就準備去外面找些吃食。一天都沒好好吃飯，再加上被大雨淋了個徹底，顧以薇現在的狀態，可以說是很滄桑了。
“Thesungoesdowarseout，Andallthatts……”
手機鈴聲一響，顧以薇才頓住了在行李箱裏找衣服的動作。
屏幕上顯示的，是個陌生的號碼，這是顧以薇回來後辦的新卡，所以本以為是個打錯的電話。
“以薇。我是季芳菲。”
簡單的幾個字，令顧以薇愕然，隨及一張陽光的笑臉浮現在眼前。
季芳菲，她的死黨，從前跟她吃飯打架上廁所，聊天打牌開茶話的女人。自己卻在六年前離開的時候，選擇了不再聯系。
顧以薇強撐起一抹笑意，學著以前與她玩鬧時的語氣，
“小芳啊……”
季芳菲明顯有些意外，隨及才想起，顧以薇，一向如此。
“真沒想到，我有生之年還能等到小薇主動回A市。”
聽著她言語裏的輕嘲與玩笑，顧以薇再也接不下話了。
“幹嘛，去了國外六年，回來客套話都不會說了？”
“對不起，我……”
“唉，說真的，要是揚子昂不把你手機號給我，你是不是不會找我啊？”
季芳菲打斷她的話，似乎並不打算讓她把矯情的話說出口，
“芳菲……”
“誒，打住啊，千萬別這麽叫我，我不習慣。”
顧以薇不語，只身坐在行李箱前，有些不知所措。她知道自己當初一走了之，有多自私。
“出來聊吧，正好，我請你撮一頓。”
“……”
～～～我是分割線~
外面的雨並未停下，不過雨勢小了許多。距離旅館不遠的快餐店內，顧以薇撐著下巴，望著窗外楞神。
位置是季芳菲定的，說是顧以薇離開太久，A市變化又大，所以她怕顧以薇跑遠了能把自己弄丟，就就近選了旅館附近。
差不多等了十分鐘，顧以薇就聽見跟前的動靜，側過頭就見眼前的女子大波浪的卷發直達腰際，身上一身緋紅色短裙，此時正一邊整理著雨傘，一邊笑看著她。她妝容精致，與幾年前的樣子相比有了太大的變化，但笑容依舊如往常，有些……沒心沒肺的。
“路上堵車，來晚了。”
她大咧咧的解釋了一句，隨及坐在了顧以薇對面。
“點東西了麽，我快餓死了。”
顧以薇搖頭，示意讓她點。此時季芳菲對待她的態度，讓她顯得有些懵，她的表現實在是像兩人昨天才見過似的。
“我說你也是運氣不好，一個多月沒下雨了，這你剛一回來，就碰上這鬼天氣。”
她一邊糾結著吃點什麽，一邊對顧以薇說著話。
“這幾年，你過得還好嗎？”
顧以薇低低的一句話，令季芳菲頓住了動作，臉上的笑意也僵了僵。說不在意，是假的，從剛開始的疑惑到後來的憤怒到現今的習慣，對於顧以薇這個人的離開，她在意了許多年。
“嗯，挺好的，身體不錯，吃嘛嘛香。你看，我還成功把自己兌出去了。”
說著，她伸出左手，無名指上的戒指似乎在告訴顧以薇，她過得很幸福。
“那就好。”
季芳菲似乎想到什麽，不著痕跡的向她解釋，
“他叫許凡，是個小職員，長得有點小帥，對我很好。下個月婚禮，你來當伴娘啊！”
她說的簡潔輕松，顧以薇擡頭，眼中有著詫異與驚喜，對上季芳菲眼眸中的笑意，終於也勾起了嘴角。
“好啊，我可是盼了多少年了。”
季芳菲穿上婚紗的樣子，一定很美。
“不說我了，倒是你，三十的生日都過了吧，還沒著沒落的。”
顧以薇眨了眨眼，似乎有些無奈，喝了口左手邊的檸檬水，
“不著急不著急。”
“我可記得你以前不是這種佛系少女啊。”
“先不說佛系不佛系，用少女形容我，十年來你是第一個。”
季芳菲笑意更濃，察覺到顧以薇漸漸不再拘謹，也暗自松了口氣。這樣才對，她的小薇，終於回來了。她可以對她離開的緣由與這幾年的境況只字不問，閉口不提。她回來了，她就很高興。
“這次回來，別走了。”
對於顧以薇回來的緣由，她問過揚子昂，但他只說顧以薇不會在國內長留。別的也沒說什麽，既然見到了她了，她就想勸她幾句。
“我三天後的機票，買好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季芳菲不語，琢磨著怎麽多留會她，顧以薇卻以為她生氣了，所以顯得有些著急，
“這次回來，其實是因為……我哥，我已經幾個月都聯系不上他了，我有點擔心。”
“為了以塵哥？”
“嗯。”
“嘶……我沒聽說周氏出了什麽事啊，可能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的，也不太清楚。”
“我也在發愁。”
“你直接回周宅看看啊。”
話落，季芳菲就後悔自己說錯了話，她要是能回去，早就回去了，周宅可是還有個閻王爺守在那。
“那個，確實不太好辦……”
“我打算明天去周氏找他。”
季芳菲深吸了口氣，恐怕以薇現在還不知道周氏歸誰管。去周氏集團或是去周宅，都難免遇見他，但現在這狀況她也不知道如何提起，還是……以後再說吧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！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沒什麽可是的，不說了，餓死我了，吃東西吃東西。”
她和她一起去，到時候還能攔著點，打打掩護。
顧以薇看著瞬間埋頭苦吃的季芳菲，並不知道她此時的心思，反而笑彎了眉眼。
“跟你一起去”是她常對她說的話。
季芳菲，能重新看見你，真好。
2.上心的紅顏知己
顧以薇離開A市後，唯一沒有與之斷了聯系的，就是哥哥顧以塵。六年期間，兩人一直保持著聯系。可在三個多月之前，她就再也聯系不上他了。
顧以塵比她年長四歲，從小就願意寵著她，即使她做了偷偷離開的決定，他都不願阻止。
而在離開之後，只要顧以薇打了電話，顧以塵不管手邊有什麽事，都保持著隨傳隨到的習慣。但這次不管顧以薇如何嘗試，他都杳無音信。
回來之前，顧以薇也想過，哥哥身居周氏要位，應該不會遇到什麽大事。但她還是放不下心，也就越是想見見他，畢竟，已經六年了。
即使害怕，即使不安，她還是，鬼使神差的回來了。連她自己，都訝異於她竟然會有這樣的勇氣。
“餵，你什麽時候添了沒事就發楞的毛病？”
季芳菲推了推她的胳膊，顧以薇才回了神，
“昨天新添的。”
“昨天？那個，是不是時差沒調回來啊？”
顧以薇點頭，更或許是因為A市的風水跟她犯沖，一回來，就開始呆頭呆腦的。
“到了到了，下車。”
周氏是國內知名的家族企業，旗下各類產業都做的風聲水起。遍布A市甚至全國，顧以薇剛開始了解周氏的時候，腦子裏浮現的就倆字：有錢。
下了車，顧以薇就僵站在周氏集團總部的大樓門前，硬是邁不開步子，季芳菲觀察著她的表情，隨及嫌惡的看了她一眼，拉著顧以薇徑直往大廳走，
“我說您怎麽還歲數越大，膽子越小啊！”
“不是，我是在……”
“倒時差啊？”
季芳菲一邊拉著她，一邊打斷她的話，顧以薇憋了半天，最後就明顯有些底氣不足，
“是在思考。”
話落，季芳菲用見了鬼的表情回頭瞪著顧以薇，
“還真是難為你了……”
顧以薇撇了撇嘴，確實，在一切有關周氏的問題上，她一直很慫。
“別怕，許凡是分公司營銷部的，我就說是來探望家屬。”
“……”
“高層的事他雖然不清楚，但畢竟也算打入敵軍內部了，咱倆進去打聽打聽，沒事的。”
顧以薇此時就剩下傻笑了，連傻笑都越發僵硬，她怕周氏，甚至怕周氏裏的每個人，所以此時連找顧以塵，都是小心翼翼，不敢聲張的。
“芳菲。”
一聲男音打斷了顧以薇的思緒，公司門口，站著身穿黑色西裝褲，白襯衫的男子，脖子上還掛著純白色的工作牌。
他正擡手跟季芳菲打著招呼，白皙的臉上架著金絲框的眼鏡，顯得文質彬彬的，此時笑著，顯得更加溫潤。
“那個，介紹一下，這是我男朋友，許凡。這是我發小，顧以薇。”
“你好。”
“你好，顧小姐。”
顧以薇第一眼就覺得這男人老實，長相各方面也都不錯，只是疑惑這性格開朗的小芳是怎麽和他走到一起的。
想到這，顧以薇越發覺得自己操起了丈母娘的心，此時恨不得明天就把閨女嫁出去。
季芳菲側身看了看正廳，重新挽上顧以薇的胳膊，
“行了，走吧，進去找人。”
“那個，芳菲，我打聽過……”
許凡攔住兩人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，
“打聽什麽？”
“我們銷售部其實都不會註意顧經理的事，但他好像已經三個多月沒來公司了，公司高層對此也沒做什麽決策。”
“你怎麽不早說？”
“我也是上午才知道……”
“公司裏也沒人知道麽？”
顧以薇有些著急，但許凡對此只是搖頭，她蹙了蹙眉，越發不安。因為了解顧以塵的心性，絕不會如此無緣無故的消失。所以她越發覺得出了什麽事。
但她疑惑，到底有什麽事，是連周氏都庇護不了的。
依現在的狀況，這件事，只能從長計議了。
正是晌午，既然顧以塵沒在公司，三人也就沒進公司大門，在季芳菲的極力要求之下，顧以薇終於答應三人一起去吃個飯。
季芳菲拉著顧以薇的胳膊，走在前面。許凡寵溺的看著季芳菲，乖乖跟在兩人身側。
三人身後，停著輛黑色保時捷，位置隱蔽。
車窗玻璃被搖下了一半，露出一雙墨色的眼睛。男子一身黑色西裝，微長的黑發後梳，露出光潔的額頭。眼睛格外漂亮，卻也顯得格外暗沈，如刀削般的鼻子下薄唇緊抿，他五官太過深邃，讓人看起來的第一感覺竟是不像個亞洲人會有的面容。
此時他端坐在車後座，一雙眸子冷冷的看著三人離開的放下，眸色，晦暗不明。深暗的眼底明明平靜無瀾，卻蘊著一股莫名的情緒。
“老板？”
駕駛座上的女子也是一身西裝，一頭利落的短發。此時透過從後視鏡中映出的男子的臉，她眸色越發驚異。
她在他身邊五年了，從未看到過這個人臉上，會有這樣的神色。
“有什麽事嗎？”
男子只是搖了搖頭，重新閉眸小憩，
“走吧。”
～
顧以薇原本想就近吃頓午飯，就趕緊打探顧以塵的線索。可季芳菲滿心的不同意，硬是拉著她換了家餐廳，說是要給她接風洗塵。
駕駛座的許凡也一直附和著季芳菲，真有些婦唱夫隨的意味，顧以薇不好拒絕，只得點了點頭。
仙客居是A市有名的會所餐廳，外部的裝飾富麗堂皇，更不必提內部裝修與服務了。許凡將車一停到門口，顧以薇就疑惑的看向季芳菲。
後者一把攬住她的肩膀，笑的豪邁，
“正好有幾張這的優惠券，今天趕緊用了。”
顧以薇知道，她和許凡都是工薪階層，這種地方，有些太過奢侈……
“我們換個地方吧，對了，我想吃城西那家面館的……”
“打住，今天必須聽我的！你想吃面館？以後再說。”
季芳菲拉著她往裏走，許凡則在一旁跟著，
“你怎麽這麽霸道？”
季芳菲聞言，沖顧以薇飄了個媚眼，隨及把視線落在了許凡身上，
“一直這麽霸道，你問他……”
許凡白皙的臉上笑意更濃，承受著顧以薇與季芳菲的視線，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，
“確實。”
莫名的，被餵了一嘴狗糧，顧以薇機智的選擇了點頭沈默。許凡這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，笑容也有些靦腆，
“芳菲一直都想見你，就是刀子嘴豆腐心，今天，你就答應她吧。”
“是啊，你要是嫌貴，過兩天把我結婚的份子錢多掏一點，就什麽都有了。”
“那我今天可要把多拿的都吃回來。”
話落，季芳菲又摟住了她的肩膀，眉眼間都是喜悅，
“沒問題！”
顧以薇只是覺得，話都說道這份上了，再拒絕芳菲，就顯得太不顧以薇了。
包間內，季芳菲即使在許凡面前都沒有丟棄吃貨的本質，一直忙著夾菜。只要送進來一道，就盯上一道。然後夾到自己和顧以薇碗裏。
許凡也忙，忙著給季芳菲夾菜。
即使耳邊季芳菲不停發揮著段子手的功力，顧以薇也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，季芳菲自然知道她的心思，難得放下了碗筷。
“小薇，實在不行，就先把機票退了吧。”
現在顧以塵下落不明，說是不該過於擔心，但現在這畢竟毫無頭緒。看著她現在糾結的樣子，季芳菲還真覺得此時不太好辦。
報警勢必會影響周氏的日常工作，而且不見得能不能立案，找人又不知道從何找起，況且站在顧以薇的角度，在此期間她還不能驚擾周氏的太多人。
“還有兩天，再看看吧。”
顧以薇現在，雖說一直希望顧以塵沒事，但心裏越發不安。正是因為對他太過了解，所以才確信他不會突然消失，毫無交代。
顧以薇嘆了口氣，還未說什麽，就聽一旁的許凡說起，
“對了，正好總裁秘書最近來營銷部來的勤，她應該知道吧，我可以下午問問。”
“總裁秘書？”
不知是有意轉移話題，還是季芳菲真的較了真，揪住秘書這兩個字不放，說話也有些陰陽怪氣的。
“多大了？漂亮嗎？你和她很熟嗎？”
面對她的追問，許凡只是撐著下巴，調笑的看著她，
“你想讓我先回答哪一個？”
季芳菲瞪著他，隨及拽住了一旁微怔的顧以薇，
“隨意。”
“這……不太好回答。”
季芳菲聞言，情緒有些激動，轉頭看向顧以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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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能欺負你的人，我可沒見過幾個，今天，開眼了！”
“好啊你們，還合起夥欺負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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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跟她不太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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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以薇單身這麽多年，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，噌一下站起身，決心把自己電燈泡的瓦數調低一點，
“那個，我去趟衛生間，你們聊。”
“小薇！”
顧以薇依舊保持著微笑，拋了個媚眼給季芳菲，迅速出了包間。
小兩口的事，自己解決。再說她夾在兩人中間，許凡這麽老實的人就更說不出哄人的話了。
從衛生間待了不短的時間，顧以薇估摸著差不多了，才從衛生間出來。
仙客居向來都是A市談生意的會所，來的也都是些商人，為了企劃與合作籌備各種酒會飯局。
對面的走過來的，是一群西裝革履的男士，幾乎霸占整個走廊的寬度。他們談笑風生，似乎剛剛談成了一筆不錯的合作。
顧以薇並未擡頭，反而算是識大體的給他們讓了路。
“以薇？”
一聲渾厚的男音響起，顧以薇這才擡起頭，眼前站著的，大約是三十多歲的男子，帶著老式的眼鏡，狹長的眸子因為確認真的是她而欣喜。
那群西裝革履的生意人，也因此頓住腳步，好整以暇的看著站在墻角的女人。
“鄭大哥？”
“真的是你！”
即使過了許久的時間，男子臉上都沒有太大的變化，此時看著眼前的顧以薇，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欣喜。
他迫不及待的想與她說話，但突然想起什麽，拍了拍顧以薇的肩膀，
“等我一會兒。”
說完，他就轉身對那一群同行的人低聲說了幾句。他們不甚在意，反正該聊的都聊了，也不必再走那幾套多餘的程序，更沒必要非要他陪著，不過鄭老板有這麽上心的紅顏知己，他們可從未聽說過。
直到幾人都轉身離開，鄭朗言才重新看向顧以薇。
“什麽時候回來的，也不說一聲。”
“就前兩天。”
鄭朗言也算是A市有名的生意人，顧以薇從未想過，和季芳菲吃個午飯的功夫會遇見他。
“今天真是巧了，正好，以薇，你好不容易回來了，我請你吃飯。”
男子雖是成熟的模樣，但在她面前卻顯得有些沈不住氣，看著他此時的樣子，顧以薇不想再與他兜圈子，也不想與他做過多的糾纏，終於問出了口。
“鄭大哥，我想先問件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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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哥在哪，你知道麽？”
3.萬年鐵樹要開花
鄭朗言怔了怔，臉上的笑意也僵了僵，不過，轉瞬即逝。
他與顧以塵可是舊識，十年前就是生意夥伴了。顧以薇本想著能去找他問問顧以塵的下落，沒想到，今天在這碰見了。
看他的樣子，他似乎並沒有什麽擔心，這是不是說明顧以塵沒事，是她太過草木皆兵，杞人憂天了。
“以薇，我們找個地方，慢慢說吧。”
顧以薇還未說話，就看見從前面包間出來的季芳菲與許凡。
順著她的視線，鄭朗言開口，
“朋友嗎？”
“嗯。”
“以薇，怎麽這麽長時間也不回來？”
季芳菲大大咧咧的往顧以薇身邊一站，毫不掩飾的打量著鄭朗言，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麽，
“誒，你是不是叫鄭……鄭言……”
“季小姐你好，我叫鄭朗言。”
他率先伸出了手，樣子極為紳士。季芳菲才終於想起了什麽，
“對，我想起來了，你就是以前追……”
“還沒介紹！這是季小姐未婚夫，許凡。”
為了防止季芳菲說出些不合時宜的話，顧以薇率先開口。許凡對未婚夫這三個字似乎極為欣喜，跟鄭朗言打了個招呼。
“你好。”
“你好，許先生和季小姐很般配。”
鄭朗言依舊如以前，待人恭謹客氣，卻又透著些疏遠。季芳菲笑著回答，不再提剛剛自己未說完的話茬。
“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，季小姐真是一點都沒變。”
顧以薇沒忘詢問顧以塵的事，所以對季芳菲使著眼色，
“許凡下午是不是還要上班啊。”
季芳菲雖神經大條，但卻不傻，跟何況上學期間跟顧以薇打了太多掩護，默契還是有的。接收到顧以薇的用意，季芳菲訕笑，
“是啊，快來不及了，那我們就先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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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以薇，我帶你去個地方。”
顧以薇轉頭，看著面前這個男人，他的意圖，太過明顯。所以她自然而然搖了搖頭，直視著他的眼睛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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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朗言的眸色漸漸變得覆雜，終於只是心虛的搖了搖頭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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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清楚嗎？”
聽著她質疑的語氣，鄭朗言半晌不曾說話。顧以薇嗤笑，只是點了點頭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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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完，顧以薇就轉身離開，鄭朗言也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她，並未阻攔。
他知道，這件事，不是誰能阻止的了的。他唯一能做的，只有敬而遠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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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市看守所門口，黑色保時捷停在了陰翳處。從車上下來的，是那個一身黑色西裝的男子，他有一八七的身材，勻稱的身形包裹在合身的西裝之下。
一進大門，幾個獄警就殷切的湊了上來，
“周老板，來了。”
男子並沒什麽表情，也並未理會幾人的熱情，徑直走向最裏面的那間牢房。
裏面極為寂靜，只有一個一身狼狽的男子趴在桌子上，雙手都被銬上了鐐銬，一動不動，獄內所有的氣息，都死氣沈沈的。只有一縷光線透過監獄的窗子落在他的身上，也照亮了暗沈的空間內飛揚的煙塵。
“顧以塵。”
周姓的男子站在外面，低低的喚了一聲，言語間不含一絲溫度。顧以塵的肩膀微微動了動，半晌，才緩緩擡起了頭，眸子裏顯出眼前精雕細琢般的面容。
隨及，冷笑出聲。
周姓男子並不在意他眸中嗔怒的所有情緒，緩緩開口，
“她回來了。”
暗啞的聲音響在暗沈的空間裏，明明低沈至極，卻能聽出這句話花費了多少力氣。顧以塵猛然擡頭，疲倦的臉上寫滿了怒意，
“周岑，你真的瘋了！”
周岑臉上竟有了些笑意，他緩緩走到他跟前，俯身看著他，
“早就瘋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“顧以塵，她回來是為了找你，你不高興嗎？”
周岑打斷他的話，掩飾著眸子裏的暗淡。顧以塵只是看了一眼手上的鎖鏈。半晌，嗤笑出聲，卻並不回答周岑調笑般的問題，
“這種辦法，你不覺得卑鄙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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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岑的墨色眸子裏依舊平靜無瀾，只是緩緩直起了身，
“但它奏效了。”
顧以塵語塞，狹長的眸子緊盯著周岑，似乎想要看清他的想法。即使陪他一同長大，也知道這孩子的心性與常人不同，但顧以塵現在，卻越來越看不懂周岑的意圖了。
“就算，就算她回來了……也改變不了什麽。”
聞言，周岑挑了挑眉，墨色的眸子裏情緒不明。
“是嗎？”
“……”
顧以塵怔然，看著周岑此時的臉色，竟不敢再輕易說與剛才相同的話。
周岑終是緩緩勾起嘴角，沒再說一句話，轉身向門外走去，不再看顧以塵臉上的神色。
他一直以來想要的，必須得到。
不論，過了多長時間；不論，以什麽樣的方式。
下午，顧以薇終於回了旅館，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，眉眼間不由染上了一絲輕松的神色。
“怎麽樣了，聊的？”
旅館內的走廊沒什麽人，顧以薇本來扶著墻角走，此時幹脆脫下了腳上的高跟鞋，赤著腳走的飛快。
“沒聊出什麽，我都回旅館了。”
電話那頭的季芳菲顯得有些失望，
“什麽情況，以前追你追得那麽殷勤，現在一點表示都沒有了。”
“餵，陳芝麻爛谷子的事，你還惦記著啊。”
“不是你今天給我使眼色讓我先撤的嗎？我以為萬年鐵樹開花了，你顧以薇想開了要聊聊終身大事呢。”
“……”
顧以薇哭笑不得，怪不得，走的那麽利落……
“我是想問問我哥的事，你想多了吧。”
“是你自己想的太少了，老女人。”
“……”
老女人這個詞讓顧以薇感到自己受到了深深的傷害，腳步更快，
“餵，怎麽又不說話了，所以呢，你哥的事問出來了嗎？”
“沒有，一副跟我哥不熟的樣子。”
“這人怎麽……還真是個生意人啊，薄情寡義……”
“本來也沒抱什麽指望……”
顧以薇一邊說，一邊七手八腳的拿出了包裏的房卡，赤著腳走過轉角，擡頭時，就再也不敢往前再走一步了。
她左手拿著脫下的高跟鞋，右手拿著手機，及膝的裙子下小腿筆直修長，此時赤著的雙腳，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。眼神，不知道該放在哪，腦子也剎那間空白。
只有耳邊未掛斷的電話，不停的提醒她要保持清醒，
“小薇，怎麽了？餵，說話啊！”
只有沈寂，站在自己房門口的人，一身西裝剪裁合體，身材高大的他站在小小的走廊裏顯得極不相稱。
他也第一時間看見了顧以薇，棱角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，只是墨色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她，隔得老遠，卻似乎都能看清她的心思。
“小薇，你別嚇我啊！怎麽了……”
顧以薇依舊僵直著身子，沒說一句話。
走廊兩端的兩個人，周岑率先動作，緩緩邁步，往她的方向走，每走一步的腳步聲，都似乎踏在顧以薇心上。
在合適的距離，周岑頓住腳步，因為身高的優勢俯視著她，更加令她不知所措。
在A市的這幾天，她擔驚受怕，小心翼翼，就是為了能避開他，可現在……
“好久不見。”
他嗓音低沈，簡簡單單的四個字，似乎是熟人之間最尋常的寒暄。顧以薇似乎回了神，慌亂的掛掉了電話，將頭垂的更低。
低低的應了聲“嗯”，算作回應。
在他面前，這是她第一次，如此低眉順眼，像只揮不動爪子的野貓。
周岑似乎樂於看她此時的樣子，墨色的眸子裏有了些許變化。
“好好休息。”
“……”
顧以薇怔然，不明白他的意思。周岑說完這句話，就徑直越過了她，緩步轉過了拐角，並沒有再回頭。
她緩了許久，直到確定他真的離開了，才頹然的放下了身上所有防備與警惕的姿態。
“好久不見”“好好休息”這八個字是時隔六年之後，他對她說的話，顧以薇退了幾步，倚靠在墻角，臉側的長發掩下了臉上的一切情緒。
她該高興的。
傍晚，周宅安靜的有些滲人。
一輛保時捷緩緩駛進大門，繞過大廳前的圓形花壇，停在了空曠的前園。
不多時，男子下了車，徑直走向大廳。他有一米八幾的身高，一身西裝包裹著勻稱的身材，舉止間格外引人註目。大廳內就站著幾個保姆，還有位管家，見人進來，都趕忙低下了頭，什麽聲音都不敢出。
他扯了扯領帶，脫下了身上的西裝外套，然後隨意地丟給了一旁的管家。身上只剩件白襯衫，他隨即將袖管卷至肘間，露出了修長的手臂。
習慣性的的走到客廳的桌前，習慣性的將茶幾上備好的水杯拿起，一飲而盡。
令人疑惑的是，水杯上的卡通圖案與精致富麗的茶幾極不相稱。與他的樣子與氣場，也極不相稱。
下人們全都悄悄盯著他的動作，直到看見他喝完水後上了二樓，才算松了口氣。明明往常他總是徑直去書房，不知怎地今日這麽著急的上了樓。
而且今天周先生的氣場，也與往常不同，但具體有何區別，又讓人不好辨別。
二樓長廊的盡頭，男子蹲坐在墻邊，坐姿像個孩子，但手上卻燃著香煙。縷縷白煙自唇鼻之間逸出，在漆黑的空間內漸漸消散。
那雙墨色的眼睛裏，盛著的卻只有欣喜。
這次，是真的回來了……這次，終於不再是他每日做夢時的虛妄了。
4.過去：童話世界
顧以薇第一次見到周岑，已經是十二年前了。
那時周岑十三歲，顧以薇十八歲。
對於顧以薇來說，步入那麽大的房子，看見許多之前未曾見過的東西，無疑是新奇的。這份新奇，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，雙手抓著身前顧以塵的衣袖，甚至連眼神都不知道該落在哪。
“歡迎少爺回家。”
周氏集團，她只在報紙上見到過，自己這個外姓人，從未想過有一天，會住進這裏。
越過院內排列在兩邊的仆人到進入周宅大廳的整個過程，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。直到顧以塵將她按到大廳的沙發上，不斷安撫她的情緒，她才緩緩擡頭。
大廳裏的一切，都令她怔神。巨大的水晶吊燈，覆古的旋轉樓梯，一旁的吧臺與木質酒架，光滑的地板和腳下的羊絨地毯還有……這裏一個大廳的面積，抵得過自己整個出租房的十倍。
“以薇，先喝口水。”
顧以塵的聲音令顧以薇回神，現在的一切，只會令她無所適從。此時她穿著一身高中校服，雙手不斷擺弄著身上的書包帶，沈悶開口，
“哥，我能不能……不住在這……”
女孩十八歲的年紀，白皙的小臉上有著受驚小鹿般的神情，水靈靈的眼睛裏有著懇求。顧以塵對他的這個妹妹，有太深刻的記憶與感情，所以此時面對她這副樣子，他有些心軟，眸色也開始覆雜，
“來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嗎，哥就你一個妹妹，住在一塊，理所當然啊。”
顧以薇知道，離開這裏，自己現在根本無處可去，可是這裏……根本不是他們自己的家啊。
還未想好如何開口，顧以薇就聽見了自樓梯傳來的腳步聲，一步一步，極為輕緩。
視線看過去的時候，眸子便撞進了一雙清亮的眼睛裏。樓梯上站著的，是個十幾歲的男孩，一身灰色浴服在瘦小的身軀上顯得有些肥大，露出了精致白皙的脖頸與鎖骨。黑發濕漉漉的，間或有幾滴水順著臉頰流下。整個人顯得慵懶至極。
那張小臉生的極為可愛，尤其一雙墨色的眼睛，在燈光下熠熠生輝。但臉上的神情，卻淡漠疏遠，不像是個孩子會有的神態。
顧以薇向來不相信童話，但看到這孩子，卻覺得他是從書中走出來似的，精致的完美。
男孩的視線卻並未落在大廳的眾人身上，眼神始終放在腳下，自顧自的踱步走下了樓梯。面對大廳內仆人的噓寒問暖，他置之不理。甚至在經過顧以塵身邊時，都沒有頓住腳步，直接走向了與大廳相接的餐廳。
他經過身邊時，有股好聞的氣息自鼻尖掠過，顧以薇不知道是什麽，一時間都沒有反應。還是身邊的顧以塵將她自沙發上拉了起來，跟上了那抹身影。
他素白的手正端著杯牛奶，靜靜坐在長桌之前，遠遠看著，格外溫順。
“小岑，這是以薇。”
“……”
男孩還是做著自己的事，沒有絲毫反應，甚至連眼睛都沒擡一下。長長的睫毛掩下了所有情緒。
顧以塵狹長的眸子並未有什麽變化，似乎習慣了男孩的冷淡，拍了拍身邊顧以薇的肩膀，
“以薇，這是小岑。”
顧以薇終是點了點頭，站在了周岑旁邊，
“你好，我叫顧以薇。”
“……”
她的聲音偏清亮，在空曠的餐廳內顯得格外好聽，可話音落下，卻許久都無人回應。
顧以塵蹙了蹙眉，語氣故作輕松，
“好了，今天晚飯我來做，小岑……”
一直安靜喝著牛奶的男孩此時站起，終止了顧以塵的話，他緩緩站了起來，依舊未曾理睬二人，只是越過兩人之後，才背對他們頓住了腳步，
“你又獨自做主了，哥。”
聲音不大不小，但在場的都能聽見。顧以塵楞了楞，不知該如何把話接下去，他已經小心翼翼的沒將顧以薇稱為周岑的姐姐，他還是……不能容忍嗎。
顧以薇察覺到他的情緒，自然明白這男孩的意思，也知道自己並不受歡迎，
“不怪哥哥，是我……”
哥哥這個詞令周岑挑眉，悠悠的轉過了身，幽深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她，
“看來你也明白。”
“……”
大廳內守著的周伯有些訝異，畢竟少爺從未對任何一個陌生人抑或外人開過口，他本就寡言，今天的狀況，是第一次。
空間內的氣氛壓抑至極，也詭異至極。顧以薇垂下了頭，雖有些愧疚，但更多的是怒意。
眼前的這個人，未免太目中無人，即使她確實沒必要受人歡迎，但他沒必要讓她和哥哥，都如此下不來臺。最重要的是，她討厭他俯視一切的眼神。
“小岑……”
一旁的顧以塵眸色覆雜，半晌才開口。似乎是想要勸解卻無從開口。
顧以薇看在眼裏，攔住了顧以塵追上去的動作，沖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，言語裏有掩不住的怒意，
“你別太過分！”
這句話明顯底氣不足，周岑似乎沒聽見似的，緩步上了樓。
“以薇，你先別生氣……”
顧以薇轉頭撇了撇嘴，聲音悶悶的，
“我沒生氣……哥，這人自閉吧。”
顧以塵似乎習慣了顧以薇清奇的腦回路，嘆了口氣，遣散了大廳內的幾個仆人，拉著顧以薇坐在了沙發上。
“那孩子就是那樣的性格，對誰都冷冷淡淡的，別跟他置氣。”
“我不是置氣……”
“那就好好地，你比他年長……”
“哥……”
顧以塵掩下精明的神色，佯裝無奈的嘆了口氣，
“哎，我就你這麽一個妹妹，好不容易能把你接過來……”
看著顧以塵努力哀怨的樣子，顧以薇的壞心情有了些舒緩，平息著自己的怒意，一個不懂禮貌不懂尊重的十幾歲的孩子，她不跟他計較！
“我知道了，哥！”
“你知道就好，你說你現在剛剛高中二年級，還是安定點好，等以後工作了，我就不管你了。”
“哥，你怎麽這麽嘮叨？”
對上顧以薇的視線，顧以塵有些苦笑不得，伸手揉亂了她的頭發，
“好啊你，嫌我嘮叨，那你跟我保證。”
看到顧以塵臉上的笑意，顧以薇心情也放松了些，瞪著顧以塵沈吟片刻之後，立馬暴露了逗比的本質。
她挺直了肩膀，雙手端正，直視前方，一字一句，顯得極為官（shen）方（jing）認（yi）真（chang），
“我以後，會努力學習，團結上進，不辜負哥哥的期盼，在家裏認真做事，不惹少爺生氣，還要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……”
“好了，行，可以！”
顧以塵眼看著她越說越離譜，立馬開口打斷，
“這些就夠了，足夠了……”
顧以薇放下了端著的架子，靠在沙發上，她以後要做的，不過一個“忍”字和一個“等”字罷了，現今自己的情況，由不得她自己選擇。
看著顧以塵欲言又止的樣子，顧以薇知道他想說什麽，
“哥，我這麽活潑可愛，會和那個小岑好好相處的。”
顧以塵明顯有些意外，他也知道顧以薇一會兒陰天一會兒晴天的性子，此時懂事聽話，他是真的知足，
“那就好，不過你可別把人家帶壞了……”
“怎麽可能！我這麽聽話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？我不聽話嗎？”
“……”
“餵，你這是什麽表情？嘲笑？”
“……”
大廳內頓時被兩人的笑聲填滿，而在看不見的角落，樓梯的盡頭，十幾歲的男孩也在俯身看著大廳內的場景，墨色的眼睛越發幽深落寞。
似乎所有的陽光都照不到他這一方角落，而他完全擁有的，只有無盡的黑暗與沈默。
他清楚，他們的熱鬧，不屬於他。
】】】
今天周三，顧以薇可是高二的學生狗，惦記著明天上午要早早去學校，順帶把今天請假落下的課補上，她就一陣頭疼。
晚飯過後她就想回房間早早睡一覺，只是顧以塵讓那個小屁孩沒下樓吃晚飯這件事搞得有些心塞。想著自己今天做了那樣的保證，顧以薇只有硬著頭皮上了二樓寢室。
還沒走到門口，就被周管家攔下了。
“顧小姐還是先回去休息吧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少爺剛才喝了點粥，現在已經睡下了。”
顧以薇碰了個壁，也沒再堅持，轉身下樓跟顧以塵報備情況，以證明自己和周岑暫時還沒打起來。
跟他說完，顧以塵沒什麽反應，只是點了點頭，沈吟了片刻，
“以薇，有件事你要不要考慮一下？”
“什麽？”
顧以塵伸手端起桌前的茶杯，抿了一口，
“你想不想轉學？”
“不想。”
顧以薇說的斬釘截鐵，倒是出乎顧以塵的意料。他還想說話，但觸及顧以薇此時落寞的神色，他還是沒說出口，
“這件事你再考慮考慮，不著急。”
“……”
顧以薇沒說什麽，默默回到下午才收拾好的新房間，顧以薇松了口氣。
看著房間內的裝飾與擺設，她卻覺得越發不自在，連那一丁點睡意，都煙消雲散。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嗯，這是過去……過去，阿岑還沒淪陷的時候ヽ（￣ω￣（￣ω￣〃）ゝ
5.豬一樣的女人
她明明不想做任何改變，不想放棄自己僅僅擁有的東西，可是為什麽現在會變成這樣，她竟不得而知。
顧以塵這個哥哥，於她而言，熟悉而陌生。
一年前父親入獄後，顧以塵找到了她。說以後他會好好保護她，照顧她。
顧以薇記事早，絕不會忘了自己四歲時父親因欠了賭債，將哥哥賣了。其實當時父親是想將她賣了的，只不過因為母親的阻攔與哥哥的庇護，混亂之中氣急敗壞抓了哥哥。
之後，母親郁結落寞，而父親唯一的交代，便是那買家，是個大戶人家，以塵日後會過得很好。
母親沒撐過半月就郁結而終，而往後的日子，顧以薇竟有些記不清了。
與父親一起的生活的日子，明明煎熬難過，但她也好笑，自己竟會將那段日子變得模糊直至忘卻，看來她還真是如她們所說……有些沒心沒肺的。
她坐在床上，思緒漸漸回籠。
隨手扯過了床頭的抱枕，她猛然躺倒在床上，及腰的長發散亂。
現在周身的一切，即使承擔不起，但既然是哥哥給的，她就無論如何……都不能辜負。
第二天一早，顧以薇依舊容光煥發，好似昨夜的失眠，並未影響到她。
一下樓，就看見顧以塵一身白色襯衫極為規整幹凈，他本就清秀，從顧以薇的角度看過去，還是很養眼的。
他正坐在餐桌前喝著早茶看著早報，似乎早就起來了。在顧以薇看來，年輕人覺多，要不是苦逼的要去學習，她是不會有上午的。
“哥，你又提前步入老齡化了。”
顧以塵聽見聲音，放下了手中的早報，將金絲框的眼鏡也一並摘下放到了一邊，
“我都二十多了，是沒法跟你們這些十幾歲的比。”
顧以薇不提轉學的事，他便也不提。他本來是個較為呆板的人，只是自從一年前找到了他這個妹妹，整個人也變得活泛起來，跟她開玩笑，也變得得心應手。
顧以薇撇嘴，坐在顧以塵對面，隨手拿起片燕麥面包。
“理解不了……”
“你平時都十點起，為什麽我能理解。”
“……”
顧以薇不語，擡眸瞪著他，發現他嘴邊的笑意，越發惱怒，
“我怎麽覺得你是在嘲笑我。”
顧以塵這才側頭看向她，表情略顯驚訝，
“你竟然看出來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，不逗你了，喝不喝牛奶？”
“不喝！”
面對顧以塵老媽子一樣的語氣，顧以薇似乎不太領情。
他這才擡頭，狹長的眸子看向顧以薇，臉上輕松的神色略微變了變，
“昨晚睡得不好？”
顧以薇怔了一下，努力睜了睜眼睛，
“沒……沒有啊，挺好的。”
“以薇……”
“都說沒有了，別操心了……”
顧以塵有些哭笑不得，還未說什麽，就聽見了樓上的腳步聲，顧以薇自然也聽見了，不用想都知道是誰下了樓。
她沒再說話，聽著腳步聲近了，不由自主的頓住了吃東西的動作。可聲音又慢慢遠了。
從顧以塵的位置，正好看見周岑一身校服徑直走了出去，他伸了伸手，攔住了身後跟著的周伯
“大少爺放心，少爺吃過早飯了。”
顧以塵點頭，看了看吃的差不多的顧以薇，低語，
“時間差不多了，以薇你和小岑一起去學校吧。”
“啥？”
顧以薇咽了口酸奶，堅信是自己聽錯了。
“正好也順路，我七點到公司，來不及送你了。”
“……”
承受著顧以薇質問的視線，顧以塵有些心虛。他承認他是想讓她和周岑緩和關系，緣由簡單，畢竟他們三個，只有那一個人姓周，是周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，是周宅唯一的主人。
有些時候，必須要妥協。
“顧小姐，少爺在等，要不……”
“好啊，走吧！”
顧以薇抓上書包，走在了走管家的前面。
出了大廳，就看見院內的花壇前一個深藍色的身影站的筆直，即使在背後，顧以薇都不得不承認，有錢的私人學校就是不一樣，校服都那麽好看。
但她是一個有氣節的人，即使走到了他跟前，她也並未出聲，默默站在了他身後。
直到一輛黑色保姆車停在眼前，一旁的周管家才率先走在前面打開了車門，
“少爺。”
周岑並未說話，只是利落的上了車，剛坐上去，餘光便看見正準備上車的顧以薇。他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，但卻掩飾不住那份嫌惡。
“周伯。”
周管家處事周到，又極為了解少爺的心性，所以此時自然知道他的意思。立馬伸手攔住了顧以薇的動作。
其實她對這個丫頭並不反感，包括在場的幾個保鏢看著十八歲的女孩長相甜美，待人溫和又沒有架子，都是心生歡喜的。
但他們做下人的也清楚，即使顧少爺千方百計的讓她住到這，他們也絕不敢違背周少爺的意思。
顧以薇看著周伯為難的臉色，緩緩頓住了動作，
“怎麽了，周伯？”
周管家略微沈吟，而此事周岑已經有些不耐煩了，墨色的眸子冷冷的看著她，語氣涼薄，
“我不跟別人擠一輛車。”
顧以薇挑眉，終於明白為什麽在場的人都是一副鬥地主輸慘了的神色。
“所以呢？”
周岑不再理會她，示意周管家上車，答案不言而喻。
周管家有些為難，恭謹的看向顧以薇，
“顧小姐，我再另派車送您吧。”
顧以薇站在原地，深吸了一口氣，她這暴脾氣，自然是不甘心，餘光看到顧以塵正好從大廳走出來，心裏便有了打算。
趁著車門沒關，邁上了一條腿，隨及轉身沖著顧以塵的方向大喊，
“哥，我們走了啊！”
她就不信，這種情況下，周岑那小屁孩還能把她推下去。
顧以塵這邊不知道狀況，他一身西裝，聽見動靜，笑著無奈點了點頭，算作回應。這個妹妹，還真是沒一天不鬧騰。
顧以薇看顧以塵驅車離開，立馬利落的尋了個位置，關上了車門。有的時候，臉皮該厚就要厚，這是她的一貫經驗，也是生存之道。
“走吧，別遲到了。”
顧以薇說完，就發現車內的幾個人神色各異，最亮眼的，就是周岑平日裏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嫌惡。
顧以薇對此表現的較為淡定，人家少爺沒見過這種做派也正常，她不生氣。
果然，周岑抿著嘴沒再說一句話，顧以薇對此沾沾自喜。
可直到司機將車開出了周宅大院，她才開始隱約覺得車內的氣氛越發詭異。
保姆車內沒有一個人說話，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，心想著這兒的人還真是都隨著少爺的性子啊。她可受不了……
“周伯來這當管家多久了？”
被顧以薇這麽一問，周伯臉上的有了想親切的笑意，
“大概，三十多年了吧，這一晃，我都五十多了。”
“三十多年都在這當管家？”
“是啊，我願意服侍老爺少爺，也早把周家當成我自己的家了。”
“真好……”周伯有自己的家。
後半句話，顧以薇沒說出口，周伯看著她的失神，笑著轉移了話題。
“顧小姐在這住的可還習慣？”
“叫我以薇吧，那個稱呼，我不太習慣。我是到哪都一樣，睡得著，吃的飽。”
周伯聞言點了點頭，臉上的笑意更濃，心想要是自己有這麽一個孫女，該有多好。
這兩人是越聊越融洽，車上還有一個人可以說臉色已經越發不好了，他從來沒見過這麽多話的女人，直到忍無可忍，才冷冷的瞪向周伯。
接收到周岑視線的周管家這才反應過來，少爺一向喜歡安靜，對於自己剛剛的不守規矩，顯得有些懊悔。
談話就此中斷，車內再度恢覆了沈寂的氣氛。
顧以薇癟嘴，瞪了周岑一眼，他卻並未看她，視線不知落在哪，白皙的臉上恢覆了沒有神色的狀態。她懶得跟周岑置氣，幹脆閉目養神，也不再說話。
她距離周岑極遠，但鼻間那股清清涼涼的味道越發明顯，和昨天第一次看見他時的味道相同。她偷偷看向他，發現他坐的端正，依舊是剛剛的動作。明明沒有在楞神，但是整個人卻一動不動，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。
顧以薇看著周岑，心裏嘆息：現在的孩子，都太早熟了。
不知怎的，她聞著這味道，心裏漸漸難得的安靜下來，也開始有了睡意。
等再睜開眼的時候，眼前浮現的是周管家的臉，
“以薇，到學校了，下來吧。”
顧以薇揉了揉眼睛，發現車內已經沒了人，沒顧得上看時間，直接下了車。
“少爺的學校近些，就先下車了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，周伯再見！司機師傅再見！”
看著背著書包走的飛快的背影，周伯不由自主笑了笑，想起了少爺下車之前低喃了句話，
“豬一樣的女人”，對……少爺似乎是這麽說的。
說起來，他可從未聽過少爺說出這種話。
6.革命情誼
顧以薇還沒走到校門口，遠遠的就看見兩個身影站在門口等她，她臉上笑意更濃，拖著書包走的飛快。
“小薇，你終於回來了！”
一頭短發的季芳菲張開胳膊，一副迎接她的姿勢。身邊的郭清雖笑著，但神色略微靦腆。顧以薇徑直走向她，然後用手肘搥了一下季芳菲，
“不就一天嗎？八百年沒見過我的樣子……”
季芳菲摟住她的肩膀，笑的豪爽，視線卻緊盯著掉頭離開的保姆車。
“小薇，老實交代，什麽情況啊……”
“什麽什麽情況？”
“剛送你的，誰啊？”
看著季芳菲一臉八卦的表情，顧以薇選擇沈默，就想直接走到校門口。沒想到一向安靜的郭清也被季芳菲帶壞了，柔聲開口，
“別想不說話啊，以薇。”
顧以薇挑眉，這一回學校就被堵在了門口，交友不慎啊。
“那你們總要先幫我拿著書包吧，我實在拎不動了……”
果然，一聽這話，季芳菲終於想起了什麽，
“對啊小薇，你買了嗎？”
季芳菲指的，是一包早就被欽點了的零食。她們這種高中寄宿學校，一個月回次家，還不讓家長探望，學校裏僅有的超市物不美價不廉，更別提那個坑爹的食堂了。所以那一包零食，可以撐得過一個禮拜的口糧。
看著她滿臉期待的眼神，顧以薇松了口氣，隨及徑直進了學校大門。
季芳菲見她不說話，感覺心態崩了，立馬跟在了她身後，
“小薇你別不說話啊，革命情誼啊，沒口糧咱沒法生存啊。”
郭清眼看著顧以薇轉移了話題，偏偏季芳菲還把保姆車的事拋之腦後。只得無奈笑了笑，跟上了兩人的腳步，
“我又沒說沒買。”
“嚇死我了，早說啊。”
“快走吧，你們兩個不是趁著自習偷跑出來的嗎，還敢在這不慌不忙的。”
“小清都沒說什麽，你怎麽這麽著急。”
“小清那是不想打壓你積極性。”
聽顧以薇這麽說，季芳菲拉過了落後幾步的郭清，以審視的眼神看著她。
“那個，咱出來的時間是有點長了……”
“你看，小芳，你腦子裏就不能有點學習嗎？”
“好啊，我倒要看看你一會回教室能撐多久不睡覺！”
“……”
一路上的鬥嘴，大多數事季芳菲與顧以薇兩人說的嘰嘰喳喳的。一個小薇一個小芳，聯想到老歌的名字，顯得格外相配。
而郭清屬於那種內向乖巧的學生，學習成績又好，所以班上很多人不解，為什麽她們三人會形影不離。
不過顧以薇總說，一定要有郭清這樣溫柔的女生，才能壓得下季芳菲時而犯瘋的那股煞氣。
相較於顧以薇的住校情況，剛上初中的周岑顯得輕松至極，上午到校，中午在哪吃飯全看心情，到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周伯就會到校門口接他，一起回周宅。
保姆車內，寂靜無聲，沒了來時那個瘋女人的氣息，周岑覺得格外安穩。
周宅燈火通明，周岑進了大廳，就看見顧以塵坐在沙發上，似乎也是剛剛到家。
見他進來，顧以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，狹長的眸子裏神色溫和，
“小岑回來了。”
面對他的關切，周岑並不說話，邁步想往樓上走。
“晚飯好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以後，也不打算和我說話了嗎？”
話落，周岑總算是頓住了腳步，回轉過頭，冷冷的看著顧以塵，
“我確實是這麽打算的。”
“小岑！你就不能試著理解……”
“理解？”
周岑打斷他，歪著頭問出這兩個字的時候，臉上的神色完全不像個十三歲的孩子。
顧以塵因他的樣子微怔，只見他墨色的眸子微微垂下，似乎自嘲的笑了笑，不再說話，
“以薇她，就業之後就會離開的。”
顧以塵說的這句話，明顯有些底氣不足，周岑聽出了他避重就輕的意思，微微嘆了口氣，
“我把你當哥哥，所以願意讓你留在這。”
從小到大，他身邊只有這麽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哥哥，他只有他這麽一個親人，所以他絕不允許任何人有搶奪的心思。
“但她，沒有任何資格。”
說完，周岑重新邁步上樓，沒再聽身後的顧以塵說什麽。
他把他當做親人，所以願意在他面前退讓，願意永遠當個孩子，願意將周家的產業全部由他處理。即使自己日後成年了，只要他想要周家的一切，他都不會去爭搶。
他不會強求那個女人必須離開，他會等到那個女人自己主動離開。
而他唯一需要確認的，就是自己身邊，還是有親人存在的。
推開寢室的房門，周岑就近坐在了床上。
他的房間裏，布置極為簡單。占地面積極大的，是一個書架。上面的每本書似乎都經過分門別類，擺放的整整齊齊。
不僅衣櫥，甚至床上的枕頭都沒有偏差分毫。
他只坐了一會，就起身走到了書架前，伸手抽出了書架第一層左邊的一本圖冊。
桌前的燈光照亮了翻開的圖冊，也映襯出了了少年精致的側臉。圖冊上畫著的，是各種鉆石的剖面，雖是用鉛筆畫的，但上面的每個多面體，都流光溢彩，立體雅致。
少年臉上的冰霜似乎有所削減，眸色也顯得柔和。
今天，一如從前的每一個寂靜夜晚，他纖長的手指握著鉛筆，不停在畫冊上流轉磨挲。
這，似乎是他唯一的排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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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以薇終於盼到了放假，鈴響那一刻，徑直往外沖。季芳菲從後面拉著她的書包帶，一臉鄙夷，
“昨天剛回校，今天就回家，你興奮個什麽勁啊！”
“只要不待在學校，去哪都行！”
顧以薇明明成績中上游，但對於學習卻可謂是深惡痛絕。
“真是出息了。”
顧以薇與季芳菲拉拉扯扯出了校門，就看見一輛黑色保姆車停在道路一旁，在車流中格外顯眼。季芳菲眼尖，推了推顧以薇，
“沒記錯的話，昨天送你來的那輛吧。”
顧以薇眼看著周伯站在車邊對她招手笑著，她也只能承受著季芳菲灼熱的視線，低語，
“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“等會兒，告訴我男的女的？”
“我哥！你說男的女的！”
“餵，別敷衍我，我怎麽這麽不信呢……餵，別走啊！”
一旁的郭清聞言，視線就一直放在保姆車上不肯移開，顧以薇沒註意，直接小跑到了周伯跟前。
“大少爺派我來接您。”
周伯蒼老的臉上有著笑意，顧以薇依舊能感覺的到身後季芳菲兩人的視線，幹脆噌一下上了車，
“周伯，我們走吧！”
“是。”
周伯對於顧以薇的急迫感到不解，但還是恭謹的上了車。
原地的季芳菲嘴角帶笑，看著車尾燈若有所思。倒是郭清臉上有著失望的神情，
“真的是以塵哥來接她嗎？”
“當然不是，以我的直覺，這接她的車……不對，這接她的人不簡單！”
郭清苦笑，接下來季芳菲說了什麽，她也沒註意聽，她心裏在意的，只有顧以塵一個人。
7.下課了就不用睡了吧
保姆車上，顧以薇松了口氣，她是真怕季芳菲她們問起來她現在住在哪，和誰住。這些問題，她都不知如何回答。
不過，舒心的是終於放假了，用季芳菲的話來說，她這種不喜歡學習的單細胞生物迎來了春天。
“哎，我等放假都等到長草了，今天終於，開花了！”
聽著她的胡言亂語，周伯只是微笑，
“我們一會兒要再去接少爺，然後回家。”
周伯的話令顧以薇回了回神，不禁疑惑，周岑的學校更近些，怎麽先來接她了……
“哦，少爺要晚一點放學，顧少爺怕你等急了，所以吩咐先來接您。”
顧以薇笑著點頭，暗自長嘆一口氣。
這兩天她斟酌了一下，還是決定以後在他面前少說話，少做事，爭取不沖突不打架，相安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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